開門那一瞬間,陶樂猛地将門往後一拉,舉着匕首向前刺去,結果那人往側一閃,她刺了個空。
心髒驟縮停拍,醉酒的山匪緊緊抓着陶樂的手腕,砰得一聲門被關上,屋子裡又恢複黑暗。
慌亂下陶樂伸出另一隻手去抓匕首,結果那人手翻轉下讓陶樂手失了力,匕首脫落掉在石地上發出脆響。
土匪另一隻手抓住陶樂,将她被鎖扣在門闆與他的胸膛間。
“是我。”
極端恐懼下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隻是此刻略顯虛弱。
陶樂扭過頭,一束細光照着的眼睛是熟悉的調笑,“敢刺殺山匪,還挺勇猛得嘛,陶掌櫃。”
都這個時候了他還有心玩鬧,陶樂對此無言以對,甩開他的手握着被他攥痛的手腕左右扭。
“你也挺厲害的嘛,竟然能跑出來還假扮山匪。”
“哼,單打獨鬥沒人打得過我。我呆一會兒便回去。”
謝珏湊過頭附耳道,“這裡不對勁,我猜那個老大不是重傷就是已經死了,這裡有些人不是山匪,而且他們用的皆是兵造武器,兩波人好似不對付。”
說着他抽出腰間的刀,松開刀柄上的黑布,上面有個北字。“今日我見那些箱子也不像是民間制造,雖然被刮花了圖案但也能看出是我朝專壓兵器的。”
“一年前兵械庫重新清點數量,發現幾批制造多年的兵器不知所蹤,涉事之人均已入獄卻查不清去路,原來是在這裡。”
他眼中閃過一絲欣喜。
“通了,一切都通了。穢錢是販賣舊兵器得來的,走的是海道。怪不得朱縣慰明明快要升官,卻要找罪讓他無法被調任。”
陶樂看着眼中有些疑惑,但偷賣兵器這種滿門抄斬的大事她不敢多嘴,隻能靜靜聽謝珏分析。
“所以查到兵器是意外之喜?”
“是,我們來蘇縣是因為穢錢總是在這一片出現得頻繁,加上朱縣慰已經在此處任職多年,照例來說他早就應該升官任職,但每每關鍵時刻他總是會出錯被人彈劾。”
謝珏抓着陶樂的手臂,低聲道:“明日我會鬧出點動靜,你找機會逃出去告訴我爹這些事,我的馬拴在你弟弟逃出來的路口處。”
“那你呢?”
“我在這裡守着,那裡離南門不遠,若你找不到路馬會帶你回去。”
“我不會騎馬。”
“...沒事,我會盡力拖時間。”
陶樂低着頭沉默不語,受傷的腳輕輕墊在地上。
她這種情況不管在哪裡都是拖後腿的,若說什麼代替謝珏留下,極有可能明日一早就被砍頭了,可若去通風報信,她的腿可能下山後就不能動了,哪裡還騎得住那高壯的馬。
她看向角落山匪給她拿來解手的髒桶,低聲道:“好。”
“你可以幫我打點雪水來嗎?”
謝珏去而複返,陶樂将腫脹的腳泡進裝滿雪水的桶中,刺骨般疼痛讓她緊緊抓着衣角,雪水滲進傷口中,腳上如萬般針刺疼痛,她溢出痛苦聲。
謝珏連忙将她的腳擡出來,陶樂卻抖着咬牙道:“放進去。”
忽然屋外傳來巡邏山匪油膩打趣,兩人頓時僵硬在原地。
“你小子,可以啊!哈哈哈哈!”
“行了走吧,别耽誤人家辦事!”
空氣好似凝固住了,兩人皆尴尬得撇開頭不看對方。
消腫效果不錯,謝珏脫下外袍将陶樂的腳裹住放在懷中,妄圖用體溫透過厚外衣暖和她的腳,此時已經不存在什麼男女之防了。
陶樂看着謝珏露出的腿上草草包紮的傷口,已經滲出了血液,她神色黯然。
“若我是山匪,每個被抓的人都得打斷腿,免得他們逃出去。”
“是嗎?”
陶樂輕笑道:“那你以後可别做那些拷問犯人的官,不然沒人能在你手下活着出去。”
那裝滿水的酒缸猛然炸裂,清水浸入泥地中,滋潤着裡面藏着的種子。
一夜無眠,晨曦穿透雲層,樹葉結了一夜的霜,白霜融化落地發出脆響,草叢中窸窣不停,像是被驚動了四處逃竄,隻剩一個骨碌滾動的松果。
陶樂虛着一雙充滿血絲的眼,心中反複推演一會兒要做的事,無知覺握成拳頭的手顯出她的緊張,忽然門外傳來吵嚷聲。
有人吼道:“大哥到底怎麼了?!快說!”
門被推開了,白光刺得她的眼銳痛,還沒緩過勁便被人粗魯得拉着往外走。
一路踉踉跄跄而後感覺到背後一股大力将她往前推,摔倒前她立馬抱住一棵樹,身邊落了個銀光,掉在地上哐當震響,震顫中回音連綿。
刀?
回頭時看那人背影颀長,堅定決絕。
她立馬撿起長刀,咬着牙往昨天熟悉的路跑。
樹影從身邊如殘影略過,她耳中隻有自己砰砰作響的心跳聲,急促的生鏽般嘶鳴的喘息聲。
快,快點,再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