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謝珏身子一頓,他高舉長槍用力插下,擦過謝珏的腰,槍尖完全沒入地面,他使勁一挑,槍尖破土而出在謝珏腰上再劃出一道。
謝珏後滾借力起身,長刀戳在地上支撐,他眼中猩紅一片恍惚看不清人影,身上的血已經不知是敵人的還是他的了,心跳快到要突出耳膜,伴随耳鳴嘶叫。
他快不行了...
長槍襲面刺來,他無力舉刀相抗,早知道就先寫封遺書了...
倏然耳邊锃鳴,銀光閃過,長槍猛然被長劍挑高,閃着幽光的尖刃擦着他的眼向上略過,就隻差半寸便能直接刺穿他的腦袋。
風略過他散亂的頭發,身前一暗站了個高大身影為他擋住所有襲來的刀刃。
半瞎眼本就是窮途末路了,被謝枭打得連連後退,身上密密麻麻血痕交叉,血洞泊泊流血,終是跪趴于地面沒了生息。
謝珏被謝枭夾在側腰,一邊往外撤一邊擊退厮打在一起的人。
他垂着腦袋無力擡頭,地面血流成了細流,謝枭的綠色官服衣角邊被血染透。
他被丢到一顆樹下,耳邊無數馬蹄陣陣發響,穿過他身邊扯起一陣風和泥土,官兵來了。
一匹棕馬停在他身邊,馬上的人像是控制不好馬兒,隻能讓它來回踏地,被撕裂的青裙一角垂在馬邊搖晃不停。
謝珏閉上眼輕笑出聲。
活下來了,都活下來了。
敵人全部伏誅,官兵烏泱泱下山打道回府,留在原地的一名官兵對每個屍體喉間再劃一刀,翻過趴在地上的半眼瞎,喉間頓感一涼,還沒出聲便沒了氣息。
半眼瞎撐着身子反向逃亡,一路滾到了溪邊,臉埋到水裡拼命喝水,緩過勁擡起頭,隻見染紅的溪水裡卡了個沒見過的酒壇。
他拿出酒壇,上面寫了個陶,他耳邊是不遠處瀑布下落的嘩啦聲。
*
陶樂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竟然呆在謝家,身邊侍女為她擦拭身子,見她醒了立馬去禀報大娘子。
謝娘子被扶着急步趕來,抓着陶樂的手垂淚道:“好孩子,你終于醒了。”
原來她已經睡了三天了,她開口聲音沙啞,“謝珏呢?”
“他還沒醒,不過大夫說沒有大礙。”謝娘子明明才是最擔心的人卻在安慰陶樂,陶樂看她溫柔得為自己拉被褥,心中一動。
耳邊是謝夫人絮絮叨叨。
說已經告訴了爹娘,她要暫時呆在謝府養身子,每日家中都會有人來看她。
說剩下的犯人都關在牢裡,但是逃了一個人,讓她注意安全。此案件重大,當朝提點刑獄司會派人來審問。
說謝家父子需要與刑獄司的人一同去汴京述職,問她願不願意一起走,順道還能去汴京看看。
說謝珏可能不會回來了。
再次見到謝珏已經是五日後了。
陶樂身上沒有什麼傷口不需要養多久的傷,賞酒會也不到一月就要開始了,她準備告别衆人,這段時間她看過幾次謝珏,但他總是昏昏欲睡的模樣。
她站在謝珏門前對謝阿寶道:“若他醒了可否請你給我知會一聲,我要先回去了。”
謝阿寶連連點頭,正要送陶樂出院子就聽裡面穿來無力的咳嗽聲。
守着的嬷嬷推門而出,欣喜道:“郎君醒了,快去告知大娘子。”
謝阿寶從陶樂身邊跑過掀起一陣風,陶樂回身往謝珏屋子門口邁步,裡面咳嗽聲不停,她站在門口沒說話,屋裡濃郁刺鼻的藥味裹了她一身。
“不進來看看你的救命恩人嗎?”
謝珏沙啞無力細弱蚊蟲的聲音在陶樂耳邊振聾發聩,陶樂緩緩眨眼抿了抿嘴,低聲道:“我是來拜别謝郎君的,就不進來了。”
“謝郎君多次救命之恩,陶樂無以為報,若日後有用得到的地方請盡管提。”
謝珏咳嗽聲變大,嬷嬷勸說聲穿過内屋,陶樂瘸着腿,快步遠離謝珏的屋門,正走到院子正中,身後傳來房門被拍動的聲音。
謝珏一身白色内裳,無力依靠在房門框上,語氣甚是不滿,“你就這麼讨厭我?我要死了都不來看看。”
陶樂沒有回頭,看着地上搖晃的斑駁,她愣愣着道:“沒有,隻是要回去釀酒了,再晚點就來不及了。”
“行吧行吧,我知道了,天大地大釀酒最大。釀好了記得拿給我嘗一下啊。”
陶樂心中有個念頭如樹影般搖晃不停,造景的流水潺潺,竹筒裝滿水後輕擊在石頭上。
啪嗒——啪嗒——
她回過頭笑道:“好啊,那你要先養好身子,我的酒不給半死不活的人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