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見他沒有否認,甯瑪才反應過來,自己是來接機的。她手忙腳亂地彎腰,要接過周亓諺手裡的行李箱。
那是一個銀色的登機箱,規整的方格暗紋在光線折射下,有細微的顔色變化。讓甯瑪想起了洞窟裡滿壁的千佛,光光相接,令人目眩。
不愧是藝術家。
甯瑪開始後悔,沒有問院長調用一輛好車,而是開着運貨的小皮卡就來了——她直覺這是一個她賠不起的行李箱。
周亓諺似乎察覺到了甯瑪的猶豫。
“我自己來。”他的聲音隻有一點點沙啞,冷淡更多,是區别于西北西南的字正腔圓。
周亓諺握住行李箱的提杆,輕松一拎,将箱子甩進皮卡的後貨箱裡。
“那個,你怎麼知道我是來接你的?”甯瑪有些局促,開始沒話找話。
男人敲了敲車身上,研究院的噴繪标志。他的指尖泛着健康的肉粉色,是和西北這邊大相徑庭的白皙。
甯瑪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背,那裡涼涼的。是剛才周亓諺的手碰到了她,帶着長途飛行的冷氣。
甯瑪吸了口氣,跳上駕駛座。周亓諺長腿一邁,坐在副駕。兩人默契地低頭系安全帶,不發一言。
油門發動後,甯瑪才意識到他們沒有目的地。
“你定了賓館嗎?”甯瑪問,“舒院長隻讓我來接你,沒說别的。”
“沒有。你幫我定吧,價格随意。”
“那定幾天?”甯瑪頓了頓,解釋道,“現在是旅遊旺季,房源比較緊張,一天天續訂恐怕不行。”
周亓諺問:“把目前開放的洞窟全部看完大概要幾天?”
“加上榆林窟的話,最少一個星期。”
“那就一星期。”
好在研究院這幾年一直有研學項目,和市内的幾家大型酒店有合作。甯瑪公事公辦,把這幾家知根知底的酒店名字告訴周亓諺,讓他自己選。
周亓諺墨鏡都懶得摘,掏出手機點了幾下。
“好了。”
周亓諺把手機往中控台一扔,甯瑪放慢車速瞥了一眼——哦,是那個山莊。
心裡有了路線,甯瑪便能心安理得做一名沉默的專車司機。
周亓諺也許是對敦煌的地理大小沒有實感,也就是幾首歌的時間,便從機場到了月牙泉旁的酒店。
他剛有了些微困意,皮卡便停穩,酒店的門童立刻趕過來,準備幫旅客提行李。
甯瑪第一次做地陪,不太熟練。眼看着周亓諺跟随門童,快要走進大堂。
她才想起來,喊了一句:“你要不要存一下我的電話?晚上如果你要出去吃飯,我可以來接你!”
周亓諺腳步一頓,轉身朝甯瑪走回去。他手裡拿着手機,已經打開了通訊錄頁面。
甯瑪下意識地報出自己手機号。
“名字?”周亓諺微低着頭,視線還停留在手機上。
“啊?”甯瑪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周亓諺摘下墨鏡,擡眼看向甯瑪:“你的名字。”
甯瑪終于看見了他的眼睛。
像漆黑的碳鉛在雪地留痕。眼尾微微上揚,單看竟然有些豔麗。
“我叫甯瑪。甯靜的甯,瑪瑙的瑪。是藏語。”甯瑪低頭看向别處,躲避和他對視。
“我先走了,有事你打電話就行。”沒見過世面的小姑娘落荒而逃。
一直到晚上十點,天黑了,甯瑪也沒等到周亓諺的電話。那應該是休息了吧?
甯瑪躺在宿舍的床上翻來覆去。
明天就可以安排他去看洞窟了,但是忘了告訴他幾點鐘出發。說起來還是甯瑪第一次當地陪,業務不熟練,沒有提前約好時間地點,光等着遊客主動。
但作為社恐人,并不想大晚上給一個陌生人打電話。短信的話現在已經很少有人會查收了,而且可能設置了攔截。
甯瑪咬着嘴唇上的死皮,想來想去,突然醒悟過來,可以通過手機号加社交賬号。
她鼓起勇氣,點開了那個綠色的小圖标。
-
周亓諺洗完澡出來,酒店的送餐機器人已經在門口等了好幾分鐘。
小份羊排,涼拌沙蔥,還有一碗皮蛋瘦肉粥。也算是西北特色餐了。
周亓諺邊吃邊處理手機上未讀的消息。
「怪你過分美麗:兄弟回國了?出來聚聚?」
「不在北京」
「去哪了」
「敦煌」
美麗哥是和周亓諺同一個大院的發小,本名叫左思元,對他們家門清。
「怪你過分美麗:你最終還是對老爺子屈服了,怎麼樣,需要哥哥給你找個導遊不?」
「已經安排了」
「老爺子速度啊!讓我猜猜……是不是給你找了個年輕小姑娘?」
「嗯」
他回複消息的同時,手機屏幕底部突然冒出一個小紅點。周亓諺點開,隻見招呼框裡好長一段話——
「您好,我是今天去接機的甯瑪。很抱歉這麼晚打擾您,明早七點半我會來酒店接您,天氣炎熱,我們盡量早去早回。如果您已經休息了,明早看到消息後再出來也沒關系,我會在大堂等您的。」
周亓諺挑挑眉,又看見美麗哥在追問,這小姑娘好不好看?
他仰頭喝了口水,眼底點點笑意,而後指尖在屏幕敲擊了三個字。
「有點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