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初一那一年,江萌沒有缺席過任何一個兒童節,哪怕她已經快成年了。
陳迹舟會帶她出去玩。
他們約定好每年會參加一個活動,遊樂場,或者電玩城,射擊,溜冰。
謝琢不參與他們,謝琢早就想長大了。
江萌得到一個好消息,江宿今天要跟畢業生聚餐,他每次出門吃飯都回來很晚,最早也得九十點鐘才到家。
留給他們的時間很寬裕。
陳迹舟帶她去了一個商場,又給她排隊去買冰淇淋。
江萌坐在店裡吹空調。
她托着下巴看樓下,見到一些奇裝異服的人往西南方向的一個展館方向走。
緊随其後,她看到路邊兒童節漫展的一幅宣傳廣告。
江萌心下驚奇,輕輕一愣。
很快,陳迹舟把冰淇淋放她面前。
江萌把紙杯撈過來,說:“今天有個名柯only的漫展哎。”
他沒往樓下看,并不意外似的,露出簡單的笑:“這麼巧,不就是某人沒看成的那次活動返場嗎?”
江萌下意識想問,你是特地帶我來這裡嗎?
但是答案不言而喻了。
幾秒後,她低了頭,用勺子挖出一顆小小的曲奇。陳迹舟送到她眼下的所有東西,都是她最偏愛的。
江萌沒有好意思說,她是很感動的。
兒童節是在初一那年取消的。
當時,提前幾天,江萌收到她最喜歡的漫展活動預告。
作為名柯的死忠粉,江萌提前買了好多道具,還約了幾個好朋友準備去團建,可是沒有人給她預告,升上中學,她就沒有過兒童節的權利了。
那天放學,她被留在老師的辦公室背書。
外面好像很熱鬧。
江萌默默地背完書,回到家裡,吃完晚飯,休息入睡,安靜而沮喪地過完一個不再會為她慶祝的節日。
幾天之後,家裡的道具就被清理掉了。
對江萌來說,從虛拟空間獲得的能量,具有迷幻劑一樣的效果,是無法從現實世界找到替代的快樂能量。比如追星,比如磕cp,比如迷戀二次元的偶像。
家長和老師是不能理解的,他們隻會批評她,為什麼你總是神遊在另一個世界呢?為什麼不肯把這份心思放在學習上呢?
那幾天,她一見到陳迹舟就告訴他,她有多麼多麼傷心。
他懶懶地撐着臉,嘴巴不饒人地說:“基德有什麼好看的,後宮都着火了還輪得到你?趕緊洗洗睡吧,夢裡什麼都有。”
她會捶着桌子,據理力争:“雖然基德壞壞的,雖然他見一個撩一個,雖然他老是親别的女孩,但是但是,快鬥的藍玫瑰隻會給青子啊,這怎麼不算是深情呢!”
她喋喋不休、叽裡咕噜地圍着他,一套自圓其說的無敵邏輯讓陳迹舟隻能眯着眼幹幹一笑:“你蠻有意思的。”
那時江萌怎麼會想到,隻顧着揶揄她的人會把這件事記很久。
“謝謝你啊。”江萌把小勺子塞進嘴巴,聲音很弱、很輕。
陳迹舟看了看她,沒有說話。
她安靜地吃了會兒冰淇淋。
他安靜地候着。
片刻後,陳迹舟擡手看了眼時間:“你坐一下,我去買個禮物。”
“别買,我不要禮物。”
“給蘇玉買。”
“……”江萌一窘,自作多情了,原來是給妹妹的,“那你在我吃完之前回來。”
她講完,耳後傳來一聲輕笑。
“無理取鬧。”
他輕盈的指尖帶一些寵溺的風度,碰了一下她的發頂,說完就争分奪秒地走開了。
因為她的一句交代,陳迹舟一路趕時間。
他先找到街上的一間花店,進了門左顧右盼,一個男人過來,見他倉促,問:“找什麼花啊小夥子。”
“玫瑰。”
“門口不就是嗎,你要幾朵?”
“藍色的有嗎?”
男人說:“藍色的玫瑰?種不出來的啊,電視劇看多了吧,那有月季要不要?長挺像的。”
陳迹舟皺眉,搖頭:“月季不行,我隻要玫瑰。”
“藍玫瑰?有啊有啊!”女老闆從裡面走出來,撥開花叢,給他找出來一支單獨包裝好的深藍色玫瑰,“這個品種,叫藍色妖姬,是噴的顔色,你看看怎麼樣。”
陳迹舟眸色一動,立刻接過:“就這個,謝了。”
兒童節比較特殊,今天的漫展有個集中和孩子互動的環節,陳迹舟進去的時候,活動還沒正式開始,cos團隊在做準備,擺凳子,充氣球,也有不少已經做好角色造型的演員從休息室走出來。
陳迹舟快步往前,穿行在二次元的奇幻空間。
旁邊有個穿藍色制服的女孩子在拍照,他路過,又退了兩步,稍作打量,不确定地喊她:“小蘭?”
對方回頭看他。
陳迹舟:“請問基德來了嗎?”
女孩子指指旁邊:“在休息室化妝,活動還沒開始呢,你……”
他順着她指的方向走去,點頭,“我知道,謝謝你。”
找到休息室的入口,門是敞着的,陳迹舟敲敲門,裡面在化妝的coser從鏡子裡看他一眼:“請進。”
他四下看看,也沒别人在,陳迹舟走進來就套近乎,并且壓低聲線,用十分緊急的語氣說:“哥,能不能幫我個忙?”
男人坐在那兒,剛剛戴好發套,擡手調整自己的高筒帽,看着鏡子,又瞥了眼闖進來的英俊少年:“怎麼了?”
陳迹舟背靠在化妝桌的桌沿,看看身側在折騰發型的人,又見到化妝台的禮物盒:“你今天送的禮物是這個?”
“是啊。”coser把禮物盒打開給他看看,裡面是一些造型漂亮的糖果,“給小孩準備的,你還看上這個了?”
陳迹舟說:“我不要你的糖果,能不能把這朵花給我的女朋友?等會兒她會跟我站在一起。”
“我?給你女朋友?”他看了看陳迹舟手裡包裹精緻的一朵花,又看看他。
“她說,今天收不到禮物的話要跟我分手,但我不能跟她分手,靠你拯救。”陳迹舟十分誠摯地看着他,“好嗎?”
“你騙我呢吧?”
“騙你是小狗。”
“你這招,我年輕的時候也用過!”
陳迹舟不置可否,他虔誠地合掌,把玫瑰花并在掌心,笑了一笑:“拜托你了,基德大人。”
雖然他人在高處,但真誠的樣子真的像極了小狗,還是一隻順毛的、漂亮的、眼裡有星星,正在閃閃發光的小狗。
沒有人能拒絕小狗。
coser笑着接過:“好好好,等着吧!給你整個大的。”
……
陳迹舟回來得很快。
他把3ds的禮物盒放桌上,同時拿起江萌的冰淇淋筒看了眼。
不錯,還有一半。
“你給蘇玉買了遊戲機?”江萌眼睛睜大,“送禮物要投其所好,她怎麼可能喜歡打遊戲?”
“投其所好不如對症下藥。”
陳迹舟在她對面的沙發坐下,松懈下來的姿态,手松松地一搭,眼神也挺倦怠的,他看起來不像是出門買了個禮物,而是去參加了鐵人三項。
看着桌子對面的江萌,陳迹舟拿出自己的一套說辭:“她太敏感了,小心思多,成天一低頭就是想事,神經這個東西不宜過度使用,損耗嚴重就會壞掉。我讓她閑的沒事幹打打遊戲,别天天琢磨那些沒用的。”
江萌不解:“打遊戲有用?”
“當然,緊張刺激,全神貫注。”
陳迹舟沒吃冰淇淋,擰了瓶冰水喝。
江萌問:“你不怕她上瘾?”
他說:“上瘾就更好了。8個小時睡覺,8個小時學習,8個小時打遊戲,安排得滿滿當當,還哪兒來的工夫多愁善感?”
江萌無語得一時說不出話來:“你能不能别胡攪蠻纏了,怎麼一天天這麼多歪理邪說啊?别害得人家好學生考不上大學。”
他挑挑眉,繼續歪理邪說:“考大學有身心健康重要嗎?好學生帶不壞,會壞的教不好,怎麼能賴我。”
“可是買遊戲也很費錢啊。”
“當然是包在哥哥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