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人來到觀禮席,為小姐們帶路。
神殿中站着幾十個巫師,罕答、東攸侯和公子們站在最中間,還有很多士兵圍在神殿四周。由罕答宣布勝出的二十個人,他平靜無波地說:“在宣布結果之前,我想請一位小姐作為參選的神女代表說幾句話。就請第一位上場的趙瑛小姐吧。”
趙瑛起身道:“是。”
她走到神殿最前方,俯瞰着衆人:“聖水洗禮之下,所有黑暗與醜惡都無處遁形。有各位巫師見證,有罕答大人做主,我想在場的四十位小姐都會得到應有的賞賜與懲處。”
台下的貴女們不開心了,人群開始喧嘩。
“趙瑛說什麼呢,說什麼懲處?”
“她是覺得自己肯定會入選,所以這般倨傲,膽敢在這裡嘲諷即将落選的人會受到家族的懲處?”
“趙瑛也太過分了吧!”
這時,羅實突然帶領一隊士兵擡進來一具屍體。所有人都驚了,全都傻愣在原地,呆呆注視前方。
士兵們把屍體放在正前方的高台邊緣,何巡從羅實手裡接過匕首,走到高台下道:“這個人是昨天淩晨進大公子的院落放毒蛇的人。他死了,被抓到時自盡而死。這把匕首上的花樣,來自哪裡你熟悉嗎,湘冉小姐?”
整座大殿的眼神立刻聚集在湘冉身上。
湘冉隻覺得一股涼意沖進胸腔,整個人像被釘在地上一樣沉重。
不可能的,家生奴不可能背叛本家。既然被抓住就自盡死了,怎麼可能供出她?肯定是在詐她!
湘冉強做鎮靜道:“不認識。”
何巡搖搖頭:“在你走進神殿之前,你身邊的侍女冉幼已經招了。她是你同宗的姐姐,母家出過一名巫醫,對嗎?”
湘冉反問:“巫醫又怎麼樣,宗姬還出自醫師世家,你為何不問她?”
何巡道:“你讓冉幼給黃羊城和烏泉城的水牛配置毒藥,給已故莊琴小姐配置毒藥,她也已經招了。”
果然是詐她!毒藥哪裡是冉幼配的,明明是她自己親自配的!湘冉笑了:“你詐我。”
何巡也笑:“不用強撐了,我有沒有詐你,你心知肚明。”
湘冉話語中的緊張已然化解,此刻成竹于胸:“公子連毒藥究竟是誰配置的都不知道,也敢說冉幼已經招了?”
“我不知道,看來湘冉小姐是知道了。”何巡轉頭對東攸侯道:“父親,一切都已明了。”
湘冉臉色驟變!他果然是在詐她,而她竟然着了他的道!
東攸侯完全沒料到今天的擢選祭祀會突然增加這樣一個環節,但他追求體面,罕答既然全都看到了,何不将計就計把這一整件事包裝成一件功勞,便對罕答道:“罕答大人,此事是我一應計劃,請大人不要責怪犬子魯莽,責任都在我。”
罕答說:“三公子查明神女被害一事,是對神明最大的敬重,并非魯莽。”
“是,我亦是吩咐犬子必須在今日的擢選結束,待一切都妥當之後再把這件事訴諸明了。”東攸侯從容應對,接着轉向何巡稱贊:“何巡,做得不錯。”
何巡向罕答和東攸侯行禮,起身後道:“把冉幼押上來!”
冉幼哭喊被一隊士兵押送進殿,一邊走一邊喊:“是小姐的主意!不是我!”
士兵在冉幼身上搜出了毒藥,他們将毒藥交給何巡。
何巡将湘冉宰殺牲牛的匕首與趙瑛繳獲的匕首對比,花紋果然一模一樣。
他把兩支匕首展示給東攸侯和罕答,道:“青銅武器十分珍貴,隻有貴族才能擁有,奴仆隻能從他的主人那裡得到青銅匕首。這兩支匕首明顯可見是用同一個銅範打造,匕首上的花紋是冉氏的族徽。”
台下的湘冉隻覺渾身的氣力都被抽走,再也支撐不住癱軟在地。
何巡問:“湘冉小姐,你現在認了嗎?”
湘冉陷入茫然,一時說不出話了。
東攸侯喝道:“把湘冉拉入地牢,通知冉氏。”
何珹這時開口道:“求父親看在冉氏對父親衷心的份上,留她姐妹二人一個全屍。”
他素來溫和寬厚,這麼多人的場合,他于情于理都該替冉氏說句好話,才符合他的性格,可是想到冉氏這兩姐妹意圖謀殺趙瑛,那些勸說的好話就怎麼都說不出口了。
湘冉被全屍二字刺激到,破防大喊:“東攸侯,你不能殺我!我是神女,誰都不能動我!”
東攸侯道:“我不殺你,我會把你交給琴氏。莊琴的父親需要得到一個交代。”
他示意何巡把人帶走,何巡立刻帶着手下的人把湘冉押出神殿。
湘冉走後,儀式繼續。
巫師走上前,公布入選的二十名少女名單。趙瑛自然是入選的,而且還是五名巫師公認的第一人。入選的名單裡隻有幾個熟悉的名字,趙瑛聽過的就鄭娴和宗姬,還有鄭妘。
入選的小姐留在神殿,落選的貴女由仆人引導着離場。
罕答的仆從擡進來一個白陶罐子,罐子裡是以滾石燒熱淨水。仆人用木制的長柄勺舀出淨水,裝在純白的蛋殼陶碗裡,跪地雙手奉給罕答。
有人高聲道:“靜。”
罕答走到衆人面前,“現在要給各位小姐祓濯,請沒有輪到的小姐在原地等候。”
這二十人沒有按照某種順序站位,趙瑛依然根據她的習慣站到了後排,注視罕答進行祓濯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