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爻問:“還有什麼難題?”
“邝重的水匪隊伍解散以後,我陸續收到了附近一些部落和城邑送來的信函,表示希望和盤龍城友好往來,趙真已經替我一一給他們回過話了。”趙瑛停下來,手裡拿起一塊碎石,“但是他們還不是我最需要交往的部族,我需要的,是河乙的部落。”
“河伯?”賀爻道,“我聽說過這個人。”
賀光道:“河伯占據了盤龍城上遊一塊水草豐茂之地,叫山嶺城。但這個部族非常神秘,山嶺城的人很少跟周圍其他部落來往,這些年從來沒有和盤龍城有過貨物貿易。”
“我在七天前已經給山嶺城送去了書信,但是首領河乙沒有送來回音。”趙真說。
賀爻問:“小姐為什麼一定要和河伯的人打交道呢?”
“我需要錫礦,河伯有,就在他們的河床之中。”絞殺水匪歸來的那一天,路過河乙的部落,她看到那一塊地的河床是層層疊疊的花崗岩。花崗岩的接觸帶,往往就埋藏着錫礦。
趙瑛捏着手裡的花崗岩碎塊說:“我需要一群水性好的人為我采礦,河乙的人是适合的交易對象,所以我需要山嶺城向我敞開大門。”
“城主打算怎麼做?”賀光問她:“殺到河乙的部落去嗎?”
“現在還不至于。如果對方吃硬不吃軟,這是我最後的選擇。”趙瑛放下了石頭,笑眯眯地執起杯子,“還沒有那麼沉重,大家喝點水,喝水。”
罕答開口問:“你邀我一起來聽這些話,是想讓我替你做什麼?”
趙瑛微微地笑了笑,罕答果真很敏銳。她垂首恭敬道:“罕答大人是我請來的商國大神官,大神官遊曆南下,自然要在周邊的部落遊玩一遍再回中原的。就讓我作為大人的向導,陪您一同去往山嶺城遊曆一番吧。”
果然,這孩子一堆的小心思。
罕答輕描淡寫地笑了。孩子任性,他隻能順着。“好。”
與此同時,山嶺城的城主河乙也在讨論盤龍城新上任的城主。
豪華的内室之中,女仆們從镂空的木屏風裡邊進進出出。她們端着洗漱的熱水、晨起要飲用的米酒,還有精心準備的餐食。隔着屏風可以看到河乙的背影,頭發還散着,這個點剛剛才起,兩名女仆殷勤地在旁服侍。
跪坐在床邊的男人說:“聽說盤龍城這個新城主殺了邝重,扒了他的老巢,這個人很強,咱們要不要主動去盤龍城獻禮朝拜?”
“不着急。”河乙一邊穿衣服一邊說。
男人道:“其它部落已經有動靜了,有幾個城已經派人給盤龍城送禮了。”
河伯問:“還打聽到什麼?”
男人說:“聽說這個城主手下有一支軍隊,叫赤鸢軍,是商國人。”
“商國人,從這麼遠的地方來,隻為了一個盤龍城?”河乙低低地咳了兩聲,“我看不見得。先觀望一陣吧。”
*
一日之後正式啟程,趙瑛帶着賀家兄弟,陪同罕答去往山嶺城。
為了大張旗鼓達到趙瑛想要的宣傳效果,罕答帶上了他的侍衛,賀光給她備了二十多條船。船上除了身穿神職服飾的神官,還有作漁民打扮的盤龍城士兵,中間還有三條船上裝着水牛和木車,任誰見到都要感慨一句:城主出行,聲勢浩大。
抱着陪同罕答遊玩的态度,船行得就很慢,天氣大好,陽光和暖,趙瑛坐的頭船上擺着個簡易的爐子,爐子上平鋪着光潔的石闆,石闆上是大河裡新鮮捕撈上來的河蝦。
曾渤坐在船尾,手裡捏着個小網,嚷嚷得活像個狗腿子:“城主,又抓到一條魚,烤魚要不要?”
“不要,河魚多刺,我不會吃。”趙瑛捏着茶杯說。
眼看城主府幾個容貌清秀的守衛都被趙瑛挑出來帶在身邊,曾渤也暗暗地揣着上位的小心思,讨好地笑道:“我最會挑刺,我給城主全挑出來!”
趙瑛嫌棄地揮手,又想起來什麼,身體傾向罕答問:“罕答大人要吃嗎?烤魚?”
但沒等到罕答的答案,曾渤的眼神直了:“城主快看,那裡有人!”
船上的人朝曾渤注視的方向看去,見那邊水流湍急處豎着好幾個巨大的石頭,七八個人趴石頭上撲騰掙紮,有男有女,女人身上還背着孩子。
河心的人也看到了船隊,他們激動地向船隊招手,朝他們這裡喊:“救救我們!救命!救救我們!”
“要去救人嗎?”趙真問。
賀光站起來看了會兒,立刻制止:“那裡水流太急,我們的船太輕,會被卷進漩渦裡,所有人都沒命。”
曾渤放下網兜,面帶擔憂,“大哥,她們那還有女人和孩子,真不救嗎?船過不去,我可以遊過去救,能救幾個是幾個。”
“不行。”說這話的卻是趙瑛。“就算你水性好,他們人數太多,萬一他們見到有人來救強行拉住你,你被纏得力氣用盡,到時候救不上人,反而搭進去你一條命。”
她站起來向江心看去,遙遙觀望了一會兒說:“那江心石離岸邊非常遠,這些人怎麼過去的?而且抱着孩子的都是女人。”
“說明什麼?”曾渤問。
“除非這些男人不是孩子的父親,否則這種長時間等待救援的情形下,讓體力更好的男人背孩子,活下來的可能性會更高。”趙瑛說。
趙真道:“可能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