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4年4月30日02:57。
望龍路95号——福龍便利店。
這時,夜雨淅瀝,路燈昏黃的光線被雨幕切割得支離破碎,三道人影在便利店門前停下。
便利店的霓虹燈牌在雨幕中暈染出模糊的光暈。
陳教授擡手示意範童和林淵後退,自己則緩步上前,透過布滿雨痕的玻璃門向内張望。
玻璃門上凝結的淡淡水霧模糊了視線,他用手掌抹開一片清晰,眯起眼睛向内望去。
貨架在門後胡亂地堆成簡易屏障,店内昏暗如墨,唯有收銀台旁兩盞緊急出口的綠燈幽幽亮着,在潮濕的地面上投下慘淡的光斑。
陳教授收回手,水珠順着他的指尖滴落,“裡面的人不想見我們。”他退回雨幕中,聲音壓得極低,“繼續往前走吧,這段路看起來還算安全,完好的店鋪應該還有。”
三人踩着積水繼續前行。
雨水順着範童的發梢滴落,之前穿的女式西裝在江裡就被她脫掉,此時身上隻穿着白色背心,左肩的繃帶連同背心早已被血浸透,此刻她正經曆着冰火兩重天的折磨——體内如熔岩翻湧,皮膚卻冷得像浸在寒潭裡。
她不動聲色地調整了一下呼吸,走在兩人前面探路。
林淵走在最後,右手始終握着手槍。
兩人的目光始終警惕地掃過街道兩側,注意到大多數店鋪都已被洗劫一空,破碎的櫥窗像一張張黑洞洞的大門。
轉過兩家店鋪,一間玻璃破碎的童鞋店出現在眼前。
門外有倒掉的特價童鞋架子,卷簾門還完好,林淵示意二人在外面等候,自己持槍率先踏入店内。
軍靴踩在碎玻璃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他立即停住腳步,豎起耳朵傾聽。
店内一片狼藉,童鞋散落一地。
林淵蹲下身,敏銳地注意到這些鞋子都朝着同一個方向傾倒——像是有人匆忙跑過時帶倒的。
店内沒有血迹,這是個好兆頭,他走向後門檢查,門鎖已經裂開損壞,隻剩門把手還在。
他從倉庫拿出一個展示鞋架,将其斜頂在門把手上,完成簡單的反鎖。
他推測這家店主是在門外突發暈厥,醒來後倉皇逃向後門。
“安全。”
林淵等兩人進來後,拉下半截卷簾門,留了一道縫隙通風。
陳教授從範童的軍用背包裡,立即取出醫療包,為範童更換新的醫療繃帶後,重新紮了兩針藥劑。
當染血的舊繃帶被揭開時,林淵瞥了一眼,緊繃的肩膀微微放松——不是變異者造成的傷口就好。
他剛才在江邊就聞到了她身上的血腥味,現在看到她的傷口,才暗自松了口氣,對這位年輕漂亮的安保員又加深了幾分敬佩。
包紮完畢,範童活動了一下左肩,小心套上幹淨外套。
她伸手接過陳教授遞來的壓縮餅幹,用紙巾墊住,指節輕輕一捏,堅硬的壓縮餅幹便碎成小塊。
“給。”範童将捏碎的壓縮餅幹包好遞給陳教授,又繼續處理第二塊。她的動作幹淨利落,帶着軍人特有的效率。
“謝謝。”林淵挺背接過陳教授遞來的壓縮餅幹,剛好看到這一幕,不由多看了兩眼:這是專門練過指力嗎......
他可做不到這麼輕松。
陳教授的軍用背包落在了直升機上,林淵身上除了一支手槍,其他物資都沒有。
幸好範童一直背着軍用背包,不然連處理傷口的藥物都沒有,還得餓肚子。
範童察覺到林淵的視線,她擡起頭猶豫了一下,試探着問:“要我幫忙捏碎嗎?”
林淵的臉快速熱了起來,連忙表示不用,略有些慌張地低頭,用掌心碾碎自己的那份。
他們沒有熱水來泡開壓縮餅幹,隻能弄碎後含在嘴裡,過一會兒再咽下。
陳教授沒胃口,吃了兩口就把它重新包起來,放進口袋裡。
他伸手擰開範童軍用背包裡的水壺,先遞給她,示意她多喝幾口。
範童也不客氣,仰頭倒了幾口溫水,又把它遞回去。
陳教授卻沒有喝,而是把水壺遞向林淵:“喝幾口吧。”
林淵正伸着脖子,努力把壓縮餅幹咽下去,看到遞來的水壺,舔了下嘴唇拒絕:“陳教授你喝吧,我還不渴。”
“小夥子别客氣了,水的确沒多少,但能喝幾口潤潤嗓子,拿去吧。”
範童把剩下一點壓縮餅幹渣渣倒進嘴裡,心想這牛肉味的還蠻香。
“喝吧。”範童拍掉手上沾的一點餅幹碎渣,起身走到收銀台後面,拉開抽屜翻找。
抽屜裡隻有一些彩紙彩筆和零錢,她又拉開底層的櫃子。
“運氣不錯。”
範童從櫃子裡拖出一箱礦泉水,箱子裡除了八瓶550ml的礦泉水,還有一包剩三分之二的什錦糖果。
範童拿起兩瓶礦泉水,給陳教授和林淵各扔了一瓶,自己才擰開一瓶,仰頭咕噜噜喝完。
爽!
放下空瓶,範童舒服地長呼一口氣,擡手用智能手環,掃了收銀台上的付款碼,轉了50元過去。
——付款成功。
水錢和糖果的錢肯定是夠了。
秉着不浪費的原則,她還把收銀台上盤子裡的糖果,擡手全掃進自己的運動外套口袋裡。
範童撕開彩色糖果紙,自己先吃了一粒,是軟糯酸甜的橘子味軟糖——夾心的糖漿在口腔炸開,沖淡了她嘴裡的五香牛肉味,口津分泌,身心一起享受這片刻的小甜蜜。
她兩手抓出一把糖果,分給陳教授和林淵。
範童自小在武館長大,從來就不是吃獨食的人,有吃食都會分享給身邊人。
“補充點糖分吧。”
在範童明亮清澈的雙眼注視下,林淵臉頰發燙地接過,也撕開一粒糖果含在嘴裡。
陳教授隻留了一粒,剩下又塞回給範童,老人布滿皺紋的手心燙得吓人。
直到這時範童才意識到,發燒的不止她一個。
範童握住手心的軟糖,看智能手環上顯示的時間——2094年4月30日03:13。
“林淵,你這邊再聯系下駐防部隊和巡查司,告訴他們新的地址,晚上你守前面兩個小時,我守後面兩個小時。”她轉頭看向陳教授,“陳叔,我們休息到七點,如果屆時沒人來,你和林淵留在這繼續等,我去接阿星。”
林淵:“聽你意思,你還要去接人,不跟我們一起?”
“嗯。”
春風小區距離這大約還有十二公裡,路上沒有遇到危險的情況,腳程大約兩小時,如果有被人遺棄的電動車或自行車,她的速度可以更快一些。
以她現在的情況,馬上趕路是不可能的,最好是休息一會兒,讓藥力發揮出來,體力也能恢複一些。
“那祝你一路平安,和朋友順利到達基地。”林淵沒有勸她不要去,能在當下,還決定去接的人,肯定是對她很重要的人。
他起身走向童鞋店的倉庫,在裡面聯系駐防部隊和巡查司的救援隊。
陳教授望着範童的傷處,歎了口氣:“可惜了餘晖隊長他們......”
範童沒有回應,隻是無意識地摩挲着B80手槍握把。
若不是陳教授給她這把手槍,他們從研究院出來肯定要經曆一番苦戰。
畢竟她身份是普通公民,隻能使用C、D系列的電/擊/槍,而真正能殺敵的軍用槍械武器,需要六級公民資格或軍警身份才能持有。
角落裡,陳教授小聲跟陳潤聯系上,确認彼此都暫時安全後,他靠在收銀台邊上閉上雙眼。
不一會兒,傳來的呼吸聲沉重得像台老舊的鼓風機。
範童給林微星發去簡訊,剛交流完彼此的安全情況,就聽到陳教授的呼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