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殺我!
我不想死!
身材高壯的女孩見範童還有力氣反抗,臉上戾氣更盛。
她掐住範童的脖子,狠狠往池邊撞去。
隻要範童死了,自然會有人善後。
她幾乎能想象最終的調查報告:囚号4401083261,範童,女,11歲,于2079年3月22日下午意外死于臨海市未成年犯監獄北面洗衣房内,死因為滑倒磕中前額導緻昏迷,溺水身亡......
女孩嘴角扯出一抹獰笑,眼中翻湧着扭曲的快意。
求生本能讓範童恍惚的思維仿佛瞬間打開了天窗,狂風灌入,她瞬間清醒,出人意料地用右手手掌墊在額前。
一聲悶響,她重重地撞上自己的手背,與此同時她擺臂左肘向後猛擊!
“砰”的一聲悶響,鉗制終于松開。
“啊!”女孩痛呼一聲,踉跄後退,嘴裡噴濺出血沫和碎牙。
範童大口喘息,視線邊緣發黑,但她死死盯着搖晃的身影。
不能停!
憑着肌肉記憶,她欺身上前,雙拳如炮,直擊對方面門。
赤海吃痛後仰,範童靈活地繞到側面,左臂鎖住她的頸部,右臂扣住左上臂,像液壓機般卡住女孩頸部,雙腿随之攀上對方身體。
當右手拇指側面精準壓住頸動脈時,女孩的掙紮逐漸減弱,最終如同被抽掉電池的玩偶,癱軟昏迷在範童懷裡。
範童松開手,這才感覺到肺部像被烙鐵灼燒,每一口呼吸都帶着撕裂般的疼痛。
勝利的滋味卻像刀片,割着她生疼。
稍事休息後,她開始在女孩身上摸索。
隻找到一袋紙糖、一塊包着粗糙木棍的手帕,木棍一端被磨得十分尖銳。
範童低頭看向地上昏迷的女孩,想起關于這個她的傳聞——女孩因為零花錢太少,她與母親争吵後,深夜用刀刺入熟睡母親的喉嚨,搶走銀行卡和首飾。被捕時,她正在商場購物,卻隻買了一些兩百元不到的廉價飾品。
她拆開一塊糖放入口中,身體急需糖分補充。
“嗯?”範童捏起袋子裡一小撮糖紙團,上面有字。
——三千元現金已放在指定位置,殺死範童,盡量避免外傷。
範童苦笑:我的命隻值三千?
該說你節儉還是愚蠢?
誰要殺我......
範童想要知道答案,但不能弄醒女孩,因為她沒有力氣再制服對方一次了。
呼——
範童深呼吸,摸上前頸。
好疼。
明明被掐住的是後頸,為什麼前頸這麼疼?
嗬——嗬嗬——
呼吸變得急促!
......
洗衣房地面突兀下陷,範童像受到重力拉扯,墜入無盡黑暗中急需下降!
無數記憶片段在黑暗裡劃過,她想要抓住什麼,但身子下墜速度太快,她感覺自己好像快要失去什麼。
一定!
一定要抓住什麼!
漆黑的深淵裡,她的大腦在尖叫,後腦勺猛地射出一支光箭!
光箭無聲射碎一段畫面。
......
範童的意識漂浮在一片黑暗中,直到黑暗裡響起說話的聲音。
“那輛車什麼情況?”
随着這句話響起,範童發現自己坐在一輛正在行駛的汽車裡。
她努力地想睜開沉重的眼皮。
“抓緊!”
喊聲剛落,尖銳的輪胎摩擦聲和震耳欲聾的撞擊聲接連響起。
世界在下一秒天旋地轉,車體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巨大的沖擊力讓她猛地側傾又被按安全帶狠狠拉回,重複數次騰空跌落時,她終于睜開了雙眼!
車廂裡一片狼藉,到處都是玻璃碎片和散落的物品,她坐在副駕駛位後面,前面駕駛位上是剛成年的哥哥範保家。
“大哥?”
範保家被變形的方向盤和安全氣囊擠壓在駕駛座位裡,頭部無力地垂向一側。
他眼睛緊閉,鮮血從另一邊額角蜿蜒而下,染紅了他灰藍色的襯衫外套和白色T恤。
她剛出獄,身上沒有通訊器,而範保家的通訊器在他身上。
範童顫抖着伸手,想要尋找他的通訊器,卻驚恐地發現他的雙腿被扭曲的金屬包裹,鮮血已經浸透他的褲子。
“大哥!醒醒!”範童聲音顫抖,不敢用力推搡,怕造成二次傷害。
濃重的汽油味提醒她車輛随時可能爆炸,她解開安全帶,用力踹開變形的車門跳下車。
車外,汽油從底盤下流淌出來,在柏油路面上暈染開來,反射着清晨的天空。
範童強忍眩暈,握住駕駛門變形的車門把手,用力拉扯。
金屬發出刺耳的呻吟,她的耳中隻剩下自己劇烈的心跳,和車廂内範保家微弱的呼吸聲。
她全神貫注于救人,絲毫沒察覺危險正在逼近。
砰——
一桶汽油從後方擊中她的頭部。
她松開車門,腰部撞斷後視鏡,摔倒在地。還來不及起身,一隻粗粝的打手掐住了她的脖子,胸口被膝蓋壓住,汽油嘩啦啦澆在她的臉上、身上!
範童瞪大雙眼,汽油濺入眼睛也不敢閉眼,模糊視線中,是個粗壯的中年男人。
她不是第一次被掐脖子,身體似乎已經适應這種疼痛,蓄力的左腿猛地屈起,膝蓋狠狠頂向男人尾椎!
預料中男人被頂飛的情況沒有出現,男人隻是痛呼一聲,壓在她胸口的力道不減。
“操/蛋的小娘們!”
她畢竟隻是個十二歲的孩子,雖然力氣勝過普通成年人,卻敵不過這位明顯常年鍛煉的壯漢。
男人甩了她一耳光,見她被打歪的臉立刻轉回來,血絲密布的鳳眼仍死死瞪着他。
他抹去她臉上的汽油,低頭湊近,口老煙牙噴着惡臭,龇牙狠笑:“可惜了這麼漂亮的臉蛋,特别是這雙眼......”
男人想到什麼,舔了下嘴唇,手在身上随意擦兩下,從後腰的腰包裡拿出一把尖刀,刀貼着範童的五官虛劃。
“巡查司的狗還有一個小時到,這點時間可不夠啊,不然真想嘗嘗你的滋味,不過拿走你這雙眼做成蠟珠也不錯。”
他的任務是殺死範童,僞造成車禍。
但下單人要求她必須被活活燒死,為了留出燃燒時間和确保屍檢“正常”,他隻能放棄其他念頭。
“乖,别動,我下刀很快的。”
範童瞳孔驟縮,看着那柄尖刀高高揚起,她屏住呼吸,在刀鋒割裂空氣下墜的瞬間,猛然偏頭——鋒利的刀尖擦着前額劃過太陽穴,火辣辣的痛感還未襲來,她已咬緊牙關,用盡全身力氣,仰頭狠狠撞向男人的鼻梁!
“喀嚓!”
顱骨撞擊鼻梁的悶響令人牙酸。
男人踉跄着栽倒在地,捂着臉的指縫間立刻湧出猩紅的血。
範童顧不上傷口汩汩流下的溫熱液體,搶先撿起跌落在地的尖刀。
當指尖觸到刀柄的刹那,某種冰冷的清明湧入全身。
男人第二次撲來時,她長腿如鞭,擊中對方下颌,随後快步追去,居高臨下用腳重重踏向男人的胸腔,像踩碎一個空飲料罐。
一下、兩下、三下......
男人胸腔塌陷,蜷縮咳的血,他擡起充血的眼睛,正好對上範童冰冷的視線——
“剛才那一刀,”她聲音嘶啞,染血的發絲黏在頰邊,“是打算刺在哪裡?”
晨風卷着血腥味拂過,範童看向駕駛位上的範保家,他的胸腹已經停止起伏,不知道何時斷了呼吸。
握緊刀柄的她必須做出決定——是等巡查司的人來,還是親手了結這場噩夢。
滾落在底盤下的後視鏡,蛛網般裂開的鏡面照出少女平靜的臉龐,照出她走向男人的身影,照出她手中揚起的刀刃反射出無數寒光,照出刀鋒刺向鏡面照不到的方向......
溫熱的鮮血瀑濺上臉頰時,她想到了範家大院的太陽,和大哥溫暖的笑容。
突然,她低下頭,與鏡中的自己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