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聲有節奏地響起,下午最後一節課結束了。
範童和兩個女同學等其他人走得差不多後,開始分配值日任務。
“範童,這次輪到你倒垃圾了,我們先走啦。”紮着馬尾的女孩邊說邊把最後一張椅子倒扣在課桌上。
“好的,明天見。”範童笑着揮手。
“明天見!”
等同伴離開後,範童熟練地關閉教學用的電子設備,走到教室另一頭,拎起兩大袋黑色垃圾袋走出教室。
走廊在夕陽下扭曲變形,校園裡的百年大樹張牙舞爪,但她對這些異常視若無睹,徑直向前走去。
——這樣對他不好吧?
——不好?那你替他!
——老大的決定你敢質疑!
——不不,我都聽老大的。
——那你抓住他右手,你抓他左手,其他人按住腳。
清晰的對話聲在耳邊響起,可四周空無一人。
範童皺眉環視,遲疑片刻後繼續前行。
不知不覺間,腳下的路像燒焦的血管般扭曲蜿蜒,夕陽如血,路邊樹木如同融化的蠟像墜落地面,又化作幾個人形站在岔路口一條路的盡頭。
另一條就是通往學校垃圾收集房的小路。
走近岔路口,說話聲更加清晰,還夾雜着被捂住嘴的嗚咽。
“老大,是1班的範童!她朝我們走過來了!”
“怕什麼,我們人這麼多。”
“上次被揍的事你忘啦?我們當時也是這麼多人!”
“這次我們可是有準備的!”
“老大,怎麼辦?”
被稱為“老大”的黑影比其他黑影更為魁梧,他沒有面孔的臉轉向範童,似乎在審視這個不速之客。
“上次的事還沒長記性嗎!”範童加快腳步,但身體像被無形的力量束縛,無論如何奔跑都無法靠近。
黑影人老大發出一聲嗤笑,手中突然出現一個火把,湊近地上被扒光衣服的男孩。
男孩劇烈地扭動身軀,奈何身體被黑影人們死死按住,已經布滿水泡的胸口,在火焰炙烤下,水泡迅速膨脹、爆裂。
憤怒如火山在範童胸中爆發,她發出一聲怒吼,終于沖破那道無形的屏障,掄起手中的垃圾袋狠狠擲向黑影人們。
黑影人們被垃圾袋紮中,瞬間化作漫天的黑鳥沖向她,尖喙利爪如冰雹般落下。
“上次是我們毫無準備,這次你以為呢!”
“還想做出頭鳥,還想做英雄?”
“老大給的指虎真好用!”
“打她!把她打得半殘丢到林傻子面前,吓哭那個呆妞!”
“爽!真爽!”
疼痛席卷全身——
範童被黑鳥群圍困在中間,隻能被動防禦。
突然,她猛地伸手從鳥群中抓住一條黑色手臂,扯下指虎開始反擊。
随着一聲聲悶響,黑鳥越來越少,直到她一拳擊中黑影人老大手中的火把。
火把反彈撞上他的額頭,伴随着一聲悶響,最後一隻黑鳥也消失了。
黑影老大面朝上直挺挺倒下,腦後滲出比夕陽更紅的鮮血。
——死人啦!
——範童殺人啦!
範童喘息着看向倒在地上的黑影人,随着血液流淌,他的五官逐漸清晰——那是一張清秀卻猙獰的少年面孔。
而她,十歲的稚嫩臉龐上,布滿指虎留下的淤青,眼神從迷茫逐漸轉為不悔。
......
2078年9月26日星期一,某武館子弟在校持械殺害同學。
某學校霸淩事件,救人者範某殺掉霸淩者鄭某成為少年犯。
救人變成了殺人,未成年犯範某被判入獄15個月,量刑是否過輕?
鋪天蓋地的新聞标題向黑暗中的範童飛來。
她如同正在下沉的溺水者,雙眼緊閉在記憶的深淵中不斷下沉!
......
嘩啦啦——
噗!
咕噜噜——
範童的頭被狠狠按進洗衣池,冰冷的自來水瞬間灌入鼻腔,刺痛如針紮。
濕透的黑發像水蛇纏繞着她的脖頸,每一次掙紮都讓呼吸更加困難。
她已經兩天沒有進食,虛弱的身體如同一隻被折翼的鳥兒,奄奄一息。
身體僅存的力氣都用在手指上,但光滑的不鏽鋼池邊找不到任何支點,仿佛整個世界都在下沉。
思維斷斷續續——
我已經接受了審判的結果!
為什麼要殺我!
我不想死!
身材高壯的女孩見範童還有力氣反抗,臉上戾氣更盛。
她掐住範童的脖子,狠狠往池邊撞去。
隻要範童死了,自然會有人善後。
她幾乎能想象最終的調查報告:囚号4401083261,範童,女,11歲,于2079年3月22日下午意外死于臨海市未成年犯監獄北面洗衣房内,死因為滑倒磕中前額導緻昏迷,溺水身亡......
女孩嘴角扯出一抹獰笑,眼中翻湧着扭曲的快意。
求生本能讓範童恍惚的思維仿佛瞬間打開了天窗,狂風灌入,她瞬間清醒,出人意料地用右手手掌墊在額前。
一聲悶響,她重重地撞上自己的手背,與此同時她擺臂左肘向後猛擊!
“砰”的一聲悶響,鉗制終于松開。
“啊!”女孩痛呼一聲,踉跄後退,嘴裡噴濺出血沫和碎牙。
範童大口喘息,視線邊緣發黑,但她死死盯着搖晃的身影。
不能停!
憑着肌肉記憶,她欺身上前,雙拳如炮,直擊對方面門。
赤海吃痛後仰,範童靈活地繞到側面,左臂鎖住她的頸部,右臂扣住左上臂,像液壓機般卡住女孩頸部,雙腿随之攀上對方身體。
當右手拇指側面精準壓住頸動脈時,女孩的掙紮逐漸減弱,最終如同被抽掉電池的玩偶,癱軟昏迷在範童懷裡。
範童松開手,這才感覺到肺部像被烙鐵灼燒,每一口呼吸都帶着撕裂般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