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伯特倒是在脫離世界的最後一秒沖二人說了句華國話:“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
“你……卿卿喚你。”
胡星闊滿臉悲怆地從屏風後走出來,對江阮言道。
江阮言和褚嶼溫對視一眼,快步走到屏風後。
“小姐,怎麼了?”
身下不斷流血的姜竹君聽見江阮言還喚她“小姐”,便拉着江阮言的手。
聲音斷斷續續:“你答應過我,‘下次,下次,可一定要陪我啊’。”
江阮言瞬間泣不成聲:“我答應你,我都答應你。”
聞言,姜竹君拉過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我知道你不是荷香,但到底你做過我的荷香。”
江阮言神色不忍。
“你救救我的孩子,救救她,好不好?”
淚水順着姜竹君的臉頰滑落,在衣襟處凝成一汪。
——
此刻的胡星闊已恢複清明,他從姜老爺手中奪過玉盒,聲音顫抖:“姑姑,侄兒不孝,現在才來接您回家。”
随着他話音剛落,一道白色身影從玉盒中脫離,在空中逐漸顯露。
“姑姑。”
“三娘。”
這俨然是胡三娘最後的一抹靈魂。
她将這靈魂,留給了自己的親人。
“星闊。”
胡三娘笑的溫柔。
“不要為姑姑傷心。”
“姑姑是天生地養的九尾,遭此一劫也不過是魂歸于天,身歸于地。”
“不要為姑姑報仇。”
“能看到姑姑這一段留言的星闊想必已經是大狐狸了吧?”
空中的胡三娘輕笑一聲。
“姑姑相信星闊能成為族中第二隻九尾,姑姑也遇到了自己喜歡的人,他叫姜懷安。”
姜老爺不可置信地盯着空中胡三娘的身影,三娘說,她喜歡的是他?
“錯了,都錯了。”
姜懷安止不住流淚,纏着黑布的右手掩着臉,好似不願被胡三娘看見他如今樣貌。
哪怕他清楚地知道,她看不見。
在場之人無不動容,隻有吳聞湘鐵青着臉,不發一言。
胡三娘的聲音繼續,隻是靈魂又淡了些。
“星闊,姑姑從不後悔出來闖一闖的決定。懷瑜亦是我的朋友,若我生命的消逝能換得她生命的延續,我是樂意的。”
她的眼神暗了暗:“哪怕謝毓行不派人圍剿我,我也心甘情願。他是個好皇帝,好夫婿。懷瑜嫁給他,我很安心。”
“星闊,姑姑已經活得夠久了,沒必要再去和别人争什麼。隻是可惜。”
又是一聲輕歎:“生前最後一段時光沒能侍奉父母和二位哥哥身前。還有懷安,對不起啊,終是沒能成為你的妻。”
姜懷安使勁搖頭。
三娘,三娘,我不在乎,我隻希望你好好的。
“星闊,不要沉溺在仇恨中,姑姑的死不過是順應天命。”
随着胡三娘最後一句話落地,她的靈魂如漫天星子般散開,又如柳絮般飄向四方。
或許就像她所說,魂歸天際了罷。
“姑姑,晚了,都晚了。”
胡星闊喃喃。
為了找到姑姑,為了能夠接近這龍氣濃郁的皇宮,他早已和那什麼系統做了交易。
一切都晚了。
輪回數百次,他早就不能成為九尾了。
白狐一族也順應天道,消散的消散,隐居的隐居。
現在他的九尾,不過是怨氣與執念凝結而成。
他能做的,隻有保護住他白狐族王室最後的血脈。
也是他和他愛人唯一的……血脈。
想到這,他快步走到屏風内,俯身擦去姜竹君臉上的汗與淚。
“竹君,你放心,很快,很快就結束了。”
手起刀落,他斬下了自己最後的兩條尾巴。
一條放在姜竹君小腹,一條遞給褚嶼溫。
“我知道,這是你想要的。”
褚嶼溫神色複雜,卻還是伸手接過。
姜竹君的小腹開始漸漸變小,一團靈氣從她的腹部鑽進狐尾,狐尾團成一團懸在空中。
胡星闊咬咬牙,口中吐出青綠色光球。
“救救我的孩子吧。”
和他的話幾乎同時出現的是這一方天道的驚雷與江阮言耳畔的電子音。
這次的電子音與以往不同,少了之前那些小人得志的意味。
“恭喜玩家11111111号解鎖隐藏身份——經營者。”
包裹着那團靈氣的狐尾遁入虛空,青綠色光球沒入江阮言的手腕。
刹那間,她的手腕上出現了一條手串,一顆青綠色的玉珠在其正中。
“客棧001号已解鎖,當前住客一位,請玩家為客棧命名。”
“就叫‘晏河’吧。”
江阮言猶豫片刻答道。
“叮——‘晏河’客棧已載入,載體——靈魂十八子,載體名‘欲珀’。”
“天字号房住客一位,住客名曰‘狐靈’(沉睡中)。
已繳納房費:狐妖丹一枚(已化作載體其一)、慈母淚一捧。”
電子音剛落,姜竹君衣襟前一捧淚凝成一團藍色光霧化入江阮言手腕上那顆青綠色玉珠。
“小心——”
褚嶼溫見那雷直直沖江阮言劈來,忙用力一撲,險險躲過。
“這方世界即将崩塌,任務已經完成了,快走。”
褚嶼溫将自己那條狐尾納入腰間布袋,拉住江阮言躍往時空縫隙。
江阮言在最後一刹回頭,見胡星闊擁姜竹君入懷,落下珍視一吻。
身後的世界在坍塌,他們不為所動。
崩塌處白光乍現,仿若朱曦,破碎世界的碎片似雨點般飄落。
“下太陽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