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你何必親自走這一趟。”
坑坑窪窪的土路上行走的是跌跌撞撞的江阮言。
溯水縣縣令趙謙友在前方領路。
二人身後跟着的是一臉擔心的陸清途與柳珠。
江阮言低頭苦笑。
她也不想走這麼一段路去那勞什子長壽村。
奈何百歲老人本就難尋,錯過這次機會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有膽識攔我們的馬車,到底是要去考究考究的。”
她道。
聽聞此言,陸清途也在心裡琢磨。
小妹的意思莫不是要提拔這個王霖?
必定是了!
他一拍手,心裡自以為猜到小妹的想法暗自得意。
卻吓了專心趕路的江阮言一跳。
她回頭狐疑地掃了陸清途一眼。
隻見陸清途沖她點點頭:“小妹放心,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明白啥他又明白了。
江阮言心裡一緊,他知道她是為了那墳頭草才去的這一趟?
不可能吧。
“小姐莫怕,那些墳包裡埋的都是超過百歲的老人。
她們生前最是和藹,哪怕變成鬼魂也必不會傷人。”
趙謙友指着右前方不遠處一個個凸起的小山包寬慰江阮言。
他将江阮言緊張的表情當作是對亡人的害怕。
“晚輩不怕。”
江阮言微微一笑。
怕也沒用,她還得午夜來取墳頭草呢。
不過,既然知道了方位一切都好辦了。
——
是夜,縣令府上。
一個身影輕輕推開門,隻身往外溜去。
躲在樹後,盯着巡邏的侍衛。
江阮言的心髒怦怦直跳。
早知道縣令府裡門禁這麼嚴,她就去住客棧了。
沒辦法。
想到明日一早還要啟程前往易水鎮。
江阮言咬咬牙,掏出一張符紙。
看着上面朱紅色的“隐”字,她反手将它貼在自己身上。
先去取了那墳頭草再說。
——
離了縣令府,已是接近午夜時分。
顆顆星子疏朗,襯得夜空好似那上好的錦緞。
由于不知道符咒什麼時候失效。
江阮言走在去往萬壽村的道路上,步履匆匆。
好在月光清透,灑在小徑上,不至于讓她兩眼一抹黑。
她擡頭看了看月亮,盈凸月,怪不得這麼亮堂。
可惜不是圓月,不然此刻還該再明朗幾分。
萬壽村離縣令府不算遠。
隻惋惜了一會,江阮言便來到了趙謙友白日提過的墳包前。
她觀察着墓碑上雕刻的文字,隐約辨别得出生卒年。
就是這個了!
将将百歲,不多也不少。
江阮言從懷中掏出白天抽空買的黃紙和元寶,放在地上用火折子點着。
現在這個時候,辦百事的小店在衆多店鋪中算開得不錯的。
因為但凡有餘力的人都不希望自己的親眷成個孤魂野鬼,這很好理解。
江阮言跪在土地上,看着燃燒起來的火焰。
雙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詞:
“晚輩不是有意擾您清靜,實在是迫不得已,需草木三棵望您應允。”
一陣清風刮過,吹得香灰四處飄散,火焰也分散開。
不過以現在的幹旱程度,也沒野草可燎。
江阮言特意找的這個上頭難得的還有些青色的墳包。
再睜開眼,她十分堅定地探下身,小心拔了三棵野草。
才剛一入手,她手腕上的青色玉珠便閃了閃。
“叮——
百歲老人午夜墳頭草三顆已入簿。”
手上一輕,三棵野草已然消失不見。
江阮言松了口氣,沒采錯就好。
她撐着膝蓋緩緩站起身。
這具身體不愧是從小嬌慣的小姐,才蹲跪這麼一會站起來眼前就有些發黑。
正往回走,忽然一陣陰風大作。
江阮言連忙擡起手,用袖子擋住臉。
怎麼回事。
銀白色的月光被雲朵遮住,本來平靜的地面開始飛沙走石。
“言言。言言。”
江阮言一愣,這是宋奶奶的聲音。
“言言。奶奶走不動了,快來扶奶奶一下。”
四指緊緊攥在手心處,掐出紅痕。
不可能。
她現在在遊戲中,宋奶奶不可能在這裡。
一定是副本搗的鬼。
江阮言努力無視身後的呼喚,隻一個勁的往前走。
“哎呀。”
似是摔倒了。
“人老咯,不中用了。
言言。你不幫奶奶,怎麼也不回奶奶的話?”
江阮言始終沒有回頭,身後的聲音驟然發生了變化。
“小言,你不想我嗎?”
“女兒,這麼些年,你辛苦了。”
她前進的身子一頓,是媽媽和爸爸的聲音。
見她停下來,那呼喚變得更加懇切,帶着幾分讓人沒法抗拒的誘惑。
“娘好想看看娘的女兒。”
“女兒,回頭吧,你不想爹娘嗎?”
不,她的父母早就葬身在那場車禍裡。
他們也從不會自稱爹娘。
雖然很想念他們,雖然很想再看看他們的模樣……
江阮言抹幹眼淚,頭也不回地奔跑起來。
對不起,爸爸媽媽。
我會代替你們,在這世界上好好活下去。
我絕對,絕對不要死在這裡。
身後,江阮言祭拜過的地方又卷起一陣風,吹散了那哀戚的聲聲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