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滿乾耳聽八方,一點風吹草動他就要抱頭跑開了,也不知馮相将殺手安排在了何處。
陳霜在他前面,一副更加膽顫心驚的樣子,如此便顯得他的神态沒有那麼狼狽。
“你叫什麼名字?哪的人?”李滿乾假模假樣關懷道。
“陳家、阿霜,東陵人。”
“陳霜你不用怕,我們都是官家的人,此番留下你确實是我們的人考慮不周,但是我們絕對不會傷害你,正好我們也要去東陵省,等到了東陵,便會放你歸家。”
陳霜細聲嘀咕了句,“正是官家的人才要怕。”
李滿乾沒聽懂她這句話什麼意思,追問了句,“官家有什麼可怕的?”
他指了指後頭拉的十架馬車,“你瞧,你們那裡鬧饑荒,官家還要拉糧來救,這些不夠還要親自去别的地方求糧,官家哪裡可怕?”
“你一個婦道人家,國家大勢什麼道理都不懂,我不同你計較這些,不然光憑你這句話就是非議聖上,可就要蹲大牢了!”
李滿乾剛絮叨完這句,忽然問得耳風陣陣,咻咻地劃過去,轉頭發現陳霜早已經跑到樹後,車陣大亂,馬兒的叫聲和蹄聲混為一處,他登時明白發生了什麼。
真是要了命了!
幾十發冷箭嗖嗖地從他面前劃過,李滿乾吓得膽突心驚,朝着陳霜躲的方向抱頭鼠竄。
馮國相叫的人也不知道瞄準點,這得誤傷多少人!
“你過去點,給我騰個位置。”李滿乾本想占了陳霜的樹叢,見她一臉鄙夷地望着自己,隻好咬咬牙,冒着箭雨移了一步,躲到旁邊的樹後。
他總覺得自己這棵樹比陳霜的要瘦弱些,于是盡力縮着身子,避免被冷箭暗傷,心想這嬌兒河種的樹真是好樹。
冷箭持續放了很久,生怕放過馬車裡的一點活物,李滿乾右邊是陳霜,左邊躲着馬車夫,再沒看到别的人。
不知道季如風那個混小子有沒有被射死。
不知過去了多久,冷箭聲戛然而止,但是沒人敢張頭出去看,一直僵持到那邊的草堆裡滾出來一個滿身污垢的男人,
他重聲咳嗽的聲音引起了李滿乾的注意,沒防備已經露出頭去看,一看便是季如風那小子。
“這到底……怎麼一回事?”
“咳咳,殿下…快救駕…”
這倒是提醒李滿乾了,他撇了一眼長公主所在的馬車,已經被插成了馬蜂窩,沒忍心去看第二眼。
長公主再怎麼也隻是個女兒家家,真不懂馮相為何下手如此狠。
他将季如風扶起來,招呼起其他人,一起去探查長公主的狀況。
冷箭已經将整座馬車貫穿,前面簾子都射穿,爛成了一塊破布,虛虛地掩着裡頭的慘劇。
“要不,還是别看了。”馬車夫提議,這很明顯,裡面不可能有活人了。
季如風伸手想去拔箭,被李滿乾攔了下來,“别動,這箭身塗了毒物。”
季如風垂下頭,李滿乾現在心裡倒也有點不是滋味,便也同意了,隻叫人将這馬車卸下,滾進河道旁的草叢裡等待處置。
“這是匪徒劫道啊!光頭化日竟敢如此嚣張,速去往宮裡發信,長公主遇匪,喪于慈父山。”李滿乾一錘定音道。
季如風問他,“匪?你是說平陽山的匪?”
平陽山距此地二裡,是最近的匪患,李滿乾隻能将罪名按在他們身上才比較合适。
李滿乾慷慨激昂,飽含熱淚地盯着季如風,“當然了!!!”
“可是平陽山的人最近幾年都沒有……”辯駁聲馬上被李滿乾壓了下去。
“季訊微,你替匪徒狡辯什麼?你莫不是要棄明投暗!”
此時從季如風身後卻突然冒出來一個聲音,略嘶啞地反對。
“這絕不可能是匪徒所為。”
“是有人,要加害本殿下。”
衆人聞聲回頭,李滿乾聽得心裡咯噔一下,耳鳴陣陣,倒退了幾步。
怎麼可能真的是長公主……
長公主居然活下來了……
從哪裡冒出來的長公主……
看着從河岸上爬上來的女人,衆人心裡不約而同地發出疑問。
她攀附在河邊,手裡緊緊攥着弱草,渾身濕透,發絲如黑色水草般在身軀上蜿蜒,整個人發白得近乎病态,一雙眸子卻是血淋淋地暗紅,像是從地獄黃泉爬上來索命的惡鬼。
季如風最先反應過來,“快、快去扶起殿下更衣。”
衆人反應過來皆回避轉過身子,陳霜雖然眼帶懼意,到底不敢公然違抗官老爺的意思,上前将人扶到唯一一個還能乘坐的馬車裡。
進了馬車,天丙的臉上才顯現出心疼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