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如霜，灑在深宮的每一寸青磚上。

沈清辭獨自立在清芳殿外，指尖輕撫着梅花的枝桠。花瓣微涼，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十六歲的年紀。

本該在家中被父母寵着，現在卻要在這座華美的牢籠裡，小心翼翼地活着。

"小姐..."

秋菊端着熱茶走來，話到嘴邊卻咽了回去。她懂得，有些話說了也是徒然。

"你看這梅花。"

清辭的聲音很輕，帶着一絲自嘲：

"在這深宮裡，它比我活得更有骨氣。"

秋菊張了張嘴，最終什麼也沒說。

有些痛，隻能自己咽下。

夜風輕拂，梅香陣陣。

清辭揮手讓秋菊先回去，自己在月下踱步。也許，隻有在這樣的夜晚，她才能真正做回自己。

詩興忽起。

她輕聲吟道： "一枝紅梅出牆來，不與群芳鬥豔開。

獨有暗香飄千裡，任他風雪總不敗。"

聲音清脆如珠玉，在寂靜的夜空中回蕩。

"好詩。"

低沉的男聲突然響起。

清辭心跳漏了一拍，急忙轉身。

月光下，一個身影從梅花樹後緩緩走出。男子身形颀長，面容俊朗，一身深色常服看不出身份。

但那份從容不迫的氣度——

讓人不敢小觑。

"你是誰？"

清辭的聲音有些發抖。這裡是内宮，深更半夜怎麼會有男子？

"不必緊張。"

男子淡淡一笑，那笑容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溫和：

"我隻是路過，聽到佳句，忍不住贊歎。"

能在深宮自由行走的人...

清辭心中警鈴大作，卻又不敢貿然行動。

"方才那首詩，是你所作？"

男子走近幾步，月光灑在他臉上，俊美的五官更顯立體。

"是的。"

清辭稍微松了口氣，看他并無惡意：

"不過有感而發，讓公子見笑了。"

"見笑？"

男子眼中閃過贊賞：

"這首詩既有梅花的傲骨，又有女子的堅韌。特别是'獨有暗香飄千裡，任他風雪總不敗'..."

他停頓了一下：

"頗有深意。"

清辭心中一動。

沒想到這個陌生男子，竟能如此準确地理解她詩中的含義。

"公子也懂詩？"

"略懂一二。"

男子在石階上坐下，姿态随意卻不失優雅：

"不知姑娘還有其他佳作？"

月夜如此靜谧，這個人如此真誠...

清辭心中的戒備慢慢放下。

她想了想，又吟道： "深宮如海人如萍，

朱牆内外兩重天。

若問此生何所求，

但願初心永不變。"

這首詩更加直白，是她對深宮生活的真實感受。

男子聽完沉默了片刻。

"姑娘可曾後悔入宮？"

問題太過直接，清辭愣了一下，随即苦笑：

"後悔又如何？不後悔又如何？"

"身不由己，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身不由己..."

男子重複着這四個字，眼中閃過複雜的情緒：

"其實，即便是看似擁有一切的人，有時也會身不由己。"

清辭側頭看他。

月光下，這個男子的側臉有着說不出的孤獨感。

那種孤獨，她竟然懂得。

"公子這話，讓人意外。"

她輕聲說：

"看公子的氣度，想必不是尋常人家。"

"出身？"

男子自嘲地笑了：

"有時候，出身越是不凡，束縛便越多。"

這句話像一根針，直紮進清辭心裡。

原來，不隻是她一個人覺得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