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差點沒繃住，什麼叫不能長出來，哪有剛拔就長出來的胡子！

望着眼前少女的身影，李斯生出了欲哭無淚以及羞恥感，幾乎沒有任何猶豫擡手擋了一下。

李斯猜想仙人可能對凡間律法沒有概念，但他有啊，他還有三族的項上人頭！

“公主恕罪！”李斯手忙腳亂地往車門處挪，差點被自己的衣擺絆倒，“臣……臣還是步行回府吧！”

話沒說完就急着要跳車，哪還有半點丞相威儀。

堂堂丞相此刻怕得不行。

明知道該勸公主注意儀态，可要勸她收斂些的話在嘴邊轉了三圈，終究沒敢說出口。

得罪仙人？

丞相府邸怎麼沒的，别人不知道，他這個當事人還不知道嗎？

李斯最不想得罪的人是陛下，而現在仙人和陛下并列第一。

玩家非常開心。

因為NPC的反應好有趣，滿足了好奇心，玩家重新坐了回去，拍了拍旁邊的位置，喊住了李斯。

“别走啊，回來回來。”

玩家招招手，“閑着也是閑着，陪我聊聊天呗。”

我一點都不閑！

李斯本能地想要拒絕，袖口擦過下巴時蹭到一絲血迹，掀開車簾，正好看見車夫和護衛們欲言又止的表情。

說不準是同情，還是驚悚更多些，這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李斯：“…………”

四五十裡路程總不能真走回去，李斯歎了口氣，捂着下巴，認命地坐回墊褥：“……諾。”

一個字說得那叫一個憋屈。

玩家不知從哪摸出兩個油滋滋的肉餅，順手就塞給他一個。

“李斯啊（嚼嚼）……你覺得我怎麼樣（嚼嚼）……以後不如……（嚼嚼）跟着我吧？”

李斯驚恐。

甚至來不及去想從哪兒來的肉餅，強壓住滿心驚惶，卻控制不住聲音發顫：“公主的意思是……？”

那小心翼翼的模樣，仿佛是要被強行霸占的黃花大閨女。

李斯捧着肉餅的手都在微微發抖。

好在事情并不是他想得那般，玩家靠着軟枕，各倒了杯茶水，“投靠趙高沒有前途，隻有跟着我，你才能坐穩位置啊。”

玩家喝了一口茶，表情頓時變得微妙起來，又鹹又帶着股橘子皮味兒，果斷放下杯子。

李斯懵住了。

他何時投靠趙高了？他堂堂大秦丞相，還需要投靠趙高穩住地位嗎？

“公主此話臣實在不解其意。”李斯吃不下，喝不下，捧着被玩家嫌棄的茶，小心翼翼斟酌着字句。

玩家想了想，換了一種說法，微擡起下巴，“那未來扶蘇即位，讓蒙家兄弟當丞相，你會怎麼樣？”

李斯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驚得心頭一跳，雖不解用意，但謹慎答道：“蒙恬将軍性情剛烈，乃征戰之才，蒙毅雖通政務，卻失之變通。以臣愚見……二人當無争相之意。”

說完，他悄悄觀察公主神色。

玩家疑惑：“你真心這麼想的嗎？”

“臣不敢有半句虛言。”

李斯暗自緊張，原以為仙人會談論仙界玄妙，沒想到是對他的仕途規劃的好奇。

他還能怎麼想？

即便新君廢相，那也不是他這個臣子所能左右的，更何況他李斯從一介布衣到位極人臣，能得陛下看重，已是莫大的造化。

天恩浩蕩，此生足矣。

玩家忽然來了興緻，身子微微前傾：“從外制中謂之惑，從下制上謂之賊——這句話你耳熟嗎？”

李斯瞳孔驟然收縮。

這句話出自韓非，他怎能不耳熟？

當年與韓非同窗荀子門下，既為知己，也是政敵，如今對方的話從仙人這裡被再次說出來，李斯如遭雷劈。

他不會知道，後來在太史公筆下的沙丘之變中，趙高正是用這句韓非之言勸他扶持胡亥。

“要是人家大權在握，你不同意就是謀反，為了保住丞相之位，最後不還得乖乖妥協嗎？”

玩家審視的目光中帶着疑惑，疑惑裡摻着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