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擡起頭看向醫生:“不用多考慮了,我選擇第二種治療方案,您為我開藥吧。”
醫生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但最終隻是沉默着寫好了藥單,簽了字,又按鈴叫了下一位病人。
江蘭時不知道她是怎麼一路從診室走到一樓繳費處的,也不知自己是在什麼樣的狀态上交完費排隊取藥的。
忽然有個匆匆穿梭在大廳裡的男人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她差點沒站穩。
男人雙手合十,語無倫次地同她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老婆還在病房等我,我着急繳費,撞到您了……”
他衣着淳樸,跑得幾乎上氣不接下氣。
江蘭時怔了下,往後退了一步:“沒關系。”
男人道了謝後又跑向不遠處的繳費機器。
江蘭時撤回的目光落到了自己中指上的鑽戒上,忽然苦笑了下。
她怎麼會沒有父母、沒有丈夫呢?
隻是,沒有說的必要罷了,反正他們也不會關心她。
取完藥後,江蘭時順手将外面的包裝盒都拆了,一股腦地塞進包裡,才去了醫院的停車場。
甯城三月綿密的雨絲織成雨簾,讓她的愁緒更加濃密。
雨絲飄灑在身上時,更顯得她身形單薄。
啟動車子前,她打開了手機裡的導航。
水月灣的别墅,是她和聯姻丈夫梁叙的婚房,但是結婚三年,她其實沒怎麼回去過。
一是因為她做研究課題很忙,水月灣離學校很遠,平時通勤并不方便,二來是她知道梁叙和她結婚并不是因為喜歡她,甚至對她沒有任何的感情,她也不想回去每天落入尴尬的境地,故而三年中大多時候是住在學校提供給研究生的單人公寓的。
這次回去,也是因為她研究的課題暫時告一段落了,而且以她的身體狀況,後面也沒辦法繼續研究了,索性将一些日常用品都搬了回去,再做下一步打算。
回了水月灣的婚房後,江蘭時才意識到自己隻随身帶着U盤,忘記将筆記本電腦帶回來了,而她現在要給導師傳資料。
無奈之下,她走到書房門前,點開微信裡置頂的對話框,給不在家的梁叙發消息。
“我可以用一下你書房裡的電腦嗎?有個文件需要傳。”
對面很快回了她的消息。
“可以,你随意,沒有密碼。”
江蘭時看見冷清的對話框和人機的交流内容,隻覺得胸口憋悶。
但很快,她又安慰好了自己。
梁叙向來如此,不是嗎?
性格内斂、沉默寡言,情緒穩定地更是不像一個活人。
江蘭時坐在書桌前打開了電腦,這時又彈出來一條消息。
“你回家了?”
江蘭時沒有回複,因為在U盤插進電腦的瞬間,她看到了一個名為“關于她”的文件夾。
江蘭時握着鼠标的手不由得顫抖起來。
她知道梁叙有一個白月光,但多年來也不知道這個神秘女子是誰,沒有人在她面前提起過,沒想到結婚後的第三年,她從梁叙的電腦裡看到了這個文件夾。
難怪梁叙在電腦上對她毫不設防,是因為絲毫不在乎她的想法和情緒,還是希望她早點識趣地看見?
光标在那個文件夾上停留了許久,江蘭時最終沒有勇氣打開,何必自取其辱?
她草草在電腦上挂了微信,将U盤裡的資料傳給導師後便将賬号退出去關了電腦。
推開書房門的同時,她聽見了家裡的阿姨的聲音。
“先生,您回來了?太太剛剛也回來了。”
梁叙不帶任何情緒地回複她:“嗯,我知道。”
江蘭時站在二樓的欄杆旁,正好撞入梁叙擡頭望過來的目光裡。
男人站在玄關處,地燈将他挺拔的身姿在旁邊的牆壁上印拓成颀長的影子,影子的每一筆,都恰到好處,略微淩亂的短發非但沒有讓影子看起來潦草,反而讓這道如女娲畢設般的影子多了幾分栩栩的生氣。
江蘭時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錯覺,有一瞬間,她竟然覺得梁叙淩厲的面部輪廓也被映得柔和了些。視線向下,本該整潔的西裝上也沾着水漬,高定的西褲因為淋了雨也貼在他筆直修長的雙腿上。
冷淡的聲音灌入江蘭時的耳中:“怎麼突然回家了?”
江蘭時聽見這句話時覺得有些可笑,前面說電腦随她使用,後腳想起電腦上有那個文件夾,便匆匆冒雨趕回來了,這麼着急與她坦誠相待嗎?
但她沒有問,僅僅是收回了目光:“有些事情需要處理。”
梁叙似乎沉默了半晌,才應了一個“嗯”字。
空氣再次陷入死寂。
不久後,浴室裡傳來嘩啦啦的水聲。
江蘭時轉身回了主卧,坐在落地窗前的小沙發上,她面前的是一間嵌套的衣帽間,裡面有各種大牌當季的衣服、首飾、包包,是梁叙挑選的還是品牌方送過來的,她不清楚,看得出來,梁叙極力地想讓這間婚房看起來有個女主人。
但這些東西應該不是屬于她的,畢竟她鮮少回家。
江蘭時忽然想到,自己隻有三個月了,她要不要順了梁叙的意思,和他提離婚,順便給他那位白月光騰位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