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得當時自己說:“如果那個電話是别人打來的,我可能會聽你們的,但是不一樣,那是江蘭時打過來的,我沒有辦法不管她。”
說完這句他甩手就離開了。
在藥物和食物極其缺乏的時候,梁叙想盡一切辦法,才開車到了江蘭時的家門外。
他敲了很久的門,但裡面沒有傳來任何回應。
就在他準備踹門的時候,江蘭時扶着門框開了門,然後就倒在了他懷裡。
那段時間醫院人滿為患、床位緊張,無論公立醫院還是私立醫院,花錢都找不到一間單人病房,混合病房感染的可能性更大,他不敢把江蘭時送到醫院,隻能抱着江蘭時,給她喂藥、物理降溫,不眠不休地照顧了她三天。
江蘭時疼得意識不清醒的時候伏在他懷裡哭的時候,梁叙覺得自己幾乎要死了。
好不容易等到江蘭時退燒,他卻病了。
他不想讓江蘭時擔心自己,用盡所有的清醒意識給她留了字條,又用醫用酒精給家裡上上下下消了毒,才默默離開。
那時他沒有親眼看到江蘭時清醒過來,但他無時無刻地希望江蘭時身上的疼痛可以轉移到他身上。
現在也是這樣的想法。
車子在綿延的公路上疾馳了很久很久,梁叙終于看到了前方亮着的燈。
到赫本鎮了。
135公裡,梁叙差點以為走完了自己的一輩子。
唐昭還沒有把車子停穩,梁叙已經打開車門,抱着江蘭時下了車。
他走得很急,卻也不忘給江蘭時做好防風。
梁叙緊張到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唐昭把江蘭時的情況說給了私立醫院的醫護人員,醫護人員當即領着梁叙去急診病房。
唐昭則留下走繳費住院這一系列的流程。
醫生對江蘭時進行了初步診斷後,和梁叙交流了江蘭時的病情。
“先生,您不必太過擔心,您太太隻是體質不太好,有點感冒,我們已經給她用了藥。”
梁叙稍稍松了口氣,問:“那她大概什麼可以退燒?”
醫生看了眼躺在病床上挂着吊瓶的江蘭時,說:“需要過一會兒,藥效也需要一定時間才能發揮的,先生。”
梁叙強行按下自己慌張的心緒:“麻煩你們了。”
醫生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都會好的,先生。”
梁叙守在江蘭時身邊,半步也不敢離開,他盯着江蘭時頭頂的吊瓶,看着裡面的液體一滴一滴地朝下淌。
江蘭時的呼吸仍舊急促。
這時唐昭敲了敲門:“梁先生,太太情況如何?”
梁叙看了眼臉色蒼白的江蘭時,歎了口氣,說:“隻能等了。”
唐昭也隻能說:“梁先生您也注意自己的身體,别太太沒好起來,您這邊先病倒了。”
“嗯。”
唐昭問他:“您要喝點水嗎?”
聽到“水”,梁叙忽然問他:“你能找到瓶裝飲用水嗎?”
“當然,”唐昭意識到了他要說什麼,“這個季節的赫本鎮,瓶裝飲用水放在外面不用半小時就可以凍住,我立即去辦。”
這個半個小時,梁叙一會兒擡頭看頭頂的吊瓶,一會兒用手背試探江蘭時的體溫,總之,他不想讓自己閑下來。
唐昭把冰凍好的瓶裝飲用水拿到他手邊時,梁叙立即将水瓶放在江蘭時的後頸下。
退燒的藥物和物理降溫一同發揮作用,終于在天邊泛起魚肚白的時候,江蘭時的燒退了下來。
唐昭帶着保溫瓶走到梁叙身邊:“我剛剛去買了點熱粥,您要不給太太喂一點,長時間用藥身體恐怕會受不了。”
梁叙這才如夢初醒一樣地點了點頭,他攙扶着江蘭時坐起來,又接過唐昭手中的碗,舀了一小勺,在唇邊吹了吹,才喂給江蘭時。
但江蘭時卻吐了出來。
無論他怎麼喂,江蘭時一口都吃不進去。
梁叙隻能将碗擱在旁邊的桌子上,喊護士來換了被子。
唐昭擔憂地看向他:“梁先生您要不也吃點東西?”
梁叙滿腦子都是江蘭時,他搖了搖頭:“沒心情。”
第二天傍晚的時候,江蘭時終于慢慢睜開了眼睛。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梁叙?我這是?”
梁叙緊緊握着她的手,眸中似乎閃爍着淚花:“沒事了,沒事了。”
他本以為等到江蘭時退燒後修養幾天他們就可以回雷市了,但江蘭時的情況似乎不太樂觀。
醫生皺着眉看向梁叙:“您太太的免疫力實在是太過于低下,按說普通感冒不會反反複複燒幾天,您這邊要是方便的話,可以帶太太回雷市做個全身檢查。”
江蘭時攥緊了被子,臉色也唰的一下白了。
做全身檢查,豈不是意味着,她的病情要藏不住了?
可她并不想讓梁叙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