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他突然深吸一口氣,挺直了佝偻已久的背脊,随後啪啪啪,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頰。
“張小丞!”他對着玻璃門上的倒影大聲說,“你這個慫樣要是被老闆看見,他肯定又要罵你‘沒出息'了!老闆說過,遇到事情就哭哭啼啼的,算什麼男人!”
說到最後幾個字時,他的聲音幾乎低到了末尾,但很快,又揚起一個燦爛得過分的笑:“所以!振作起來!加油!你可是……老闆最得力的助手,Gleam公認的元氣少男張小丞啊!”
老闆娘倚在門框邊,看着這個傻小子強撐出來的笑容,看着他拼命睜大眼睛不讓淚水掉下來的樣子莞爾一笑:“小帥哥,擔心老闆的同時也要好好照顧自己呀~”
張小丞的背影明顯僵了一下。但他沒有回頭,隻是将懷中的花束抱得更緊了些,然後邁開步子。起初還有些踉跄,但很快,他的腳步就變得越來越穩,越來越堅定。
老闆娘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傻小子......”
~~~
張小丞站在米娅的病房門口,透過玻璃窗望着裡面安靜躺着的女孩。
正當他猶豫着要不要推門進去時,身後傳來一個溫和的女聲:“請問……您是來看米娅的嗎?”
張小丞轉身,看到一個穿着淺藍色護工服的女人站在不遠處。她約莫五十歲上下,手裡端着藥盤,眼神裡帶着些許探詢。
“你是?”張小丞下意識警惕起來。
“我叫章蔓,是這裡的護工。”女人笑了笑,目光落在病房門牌上,“米娅……這名字有點熟悉,跟我照顧的一位病人是同姓,剛開始的時候我還有些不相信呢。”
張小丞語氣不自覺地冷了下來:“你認識她?”
章蔓似乎察覺到了他的戒備,連忙擺手裝不知道:“不是不是,我隻是照顧她母親的護工。米女士最近恢複得不錯,經常指着女兒的照片,所以我記得。”
張小丞的緊繃的肩膀微微放松,但仍沒有完全放下警惕:“米娅現在昏迷不醒,需要時間恢複。”
章蔓歎了口氣:“米女士要是知道女兒這樣,肯定要擔心壞了......”
“别告訴她米娅的情況,阿姨在的情況,受不得刺激。”
章蔓猶豫了一下:“可是......”
張小丞:“等她醒了再說,麻煩你了。”
兩人陷入短暫的沉默。而那病房内,米娅的眼睫輕輕顫動,但誰都沒有注意到這個細微的變化。
章蔓看了看手表:“我得回去照顧米鑫女士了。米娅小姐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到十二樓找我。”
張小丞道謝後,輕輕推開病房門。
他将洋桔梗插入床頭的花瓶,輕說:“Caroline,你一定要快點好起來啊。你說過要給我介紹你那些模特朋友給我認識的,可别說話不算話啊。”
“等你醒了,我們一起去罵醒那個躺在ICU的混蛋好不好?”
“所以......一定要快點好起來......”
...
章蔓哼着小曲,推着護理車走向米鑫的病房。推開病房門時,她故意讓門把手重重撞在牆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而床上的米鑫也被這一聲響吓得渾身一顫。
章蔓走到米鑫床前,附身問:“哎呀,今天感覺怎麼樣啊?”她一把扯開米鑫的被單,将米鑫的雙腿暴露在外邊,随後戴上橡膠手套,故意把包裝袋撕得嘩啦作響,說:“該做肌肉按摩了哦~”
她掐起米鑫腿上的一小塊皮肉,指甲深深掐進松弛的皮膚裡,像擰毛巾一樣用力旋轉。
米鑫痛苦地張大嘴,卻隻能發出嘶啞的“啊......啊......”聲。
章蔓俯下身,假意整理枕頭,實則對着米鑫的耳朵吹氣:“你還不知道呢,你女兒了現在和你一樣呢,一樣躺在床上呢,醒都醒不過來~”
章蔓欣賞着米鑫的表情,她從護理車下層端出一碗熱氣騰騰的粥:“特意給您熬的皮蛋瘦肉粥哦~”她舀起一勺,在米鑫驚恐的目光中故意抖動手腕,滾燙的粥便滴落在米鑫脖子上。
看着米鑫痛苦地抽搐,章蔓露出陶醉的表情:“别急,我這就喂您......”
她粗暴地掰開米鑫的嘴,将整勺滾燙的粥灌進去。
“好吃嗎?”章蔓歪着頭問,又舀起一勺,“您女兒現在連粥都喝不了呢,隻能靠輸液......”
米鑫死死咬住顫抖的嘴唇,鹹澀的淚水在口腔裡蔓延。她清楚地感受到每一寸被燙傷的皮膚都在灼燒,卻硬是将嗚咽聲咽了回去。
她在忍耐。因為她太清楚,這些人正等着看她崩潰的模樣。曾經叱咤的女強人,如今雖被困在這具漸凍的軀殼裡,思維卻比任何人都清醒。
二十年來,什麼樣的卑劣手段她沒見過?
這點疼痛又算得了什麼?
而情緒失控導緻的病情惡化,隻會給米娅增添更多危險。
她可以流淚,但絕不能崩潰。
而章蔓這種人的折磨,更不值得她賠上女兒的希望。
但身為母親,她怎能不擔憂米娅的安危?她多想去看女兒一眼。正因如此,她更不能倒下。
章蔓瞥了一眼米鑫,随後手一歪,将整碗熱粥直接扣在米鑫胸前。
她假裝驚慌地跳開:“哎呀!都怪你亂動!”她扯開米鑫的病号服,用粗糙的毛巾狠狠擦拭着燙紅的皮膚,直到滲出血絲……米鑫依舊再忍。
...
出了病房,章蔓紮進樓梯間。
她一進樓梯間就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機,撥通了兒子羅乘的電話。
她壓低聲音,卻掩飾不住興奮:“兒子!你猜媽在醫院看見誰了?那個小賤人米娅!就躺病房裡呢,昏迷不醒,胳膊還打着石膏!”
羅乘一聽,電話那頭呼吸明顯加重:“真的?!她也有今天?!”
“媽,她在哪個病房?我這就過去!”
“别急!她病房門口有個男的守着,看着挺警惕的。你先别沖動!媽先觀察觀察。”
“我不管!她上次揍我,害我……害我……”
章蔓心疼:“媽知道,媽都知道!那個死丫頭把你害成這樣,媽恨不得撕了她!”
“這樣,你先别急着來醫院。她媽米鑫就在十二樓,我把米娅出事的事告訴她了,這會兒估計正犯病呢……”
羅乘陰森森地笑了:“媽,你是說……”
章蔓得意:“對!讓她們娘倆一起遭罪!等米鑫病情加重,米娅那賤人肯定崩潰,到時候……”
…
挂斷電話後,羅乘一把将手機砸在牆上。他踉跄着走到鏡子前,死死盯着自己。自從被米娅當衆暴打後,他的身體就留下了永久性損傷,成了别人眼裡的“廢人”。
“米娅……”他喃喃自語,一拳砸向鏡子。玻璃碎裂,鮮血順着手腕往下淌,他感覺不到疼,反而瘋狂地笑了起來。
“你不是能打嗎?這次我看你怎麼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