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甘衡同學。”黃秋騰正口渴,喀拉一聲清脆擰開,暢飲。
程荔緣沒看他,僅僅禮貌點頭。
甘衡低頭看了她一眼,自然地走開了。
那罐冰可樂她到放學都沒動,等晚自習之前,她放去了大家接水的地方,肯定有人會喝。
順便用她的新水杯接點開水,泡果茶。
程荔緣将茶包放進杯子,挂耳露在外面,接開水。
公共開水房是一樓走廊盡頭一間辦公室改的,幾年前校長去啟航參觀回來,專門給大家添置了兩台冷藏櫃,主要是方便高三生,這會就有人來,開水房彌漫起一股淡淡的中藥味。
“抱歉,我拿一下我的杯子。”女生聲音響起,程荔緣讓開了。
文心歌從儲物架上找到了自己專門用的水杯,拿了下來,也去沖中藥。
羅珊珊關心地問:“你嗓子還沒好呀。”
文心歌聲音輕輕的:“嗯,醫生說一個月都不要用嗓。”
羅珊珊:“文藝彙演怎麼辦,還來得及嗎。”
文心歌:“十一月初?應該來得及。”
羅珊珊嘿嘿兩聲:“還等着你和甘衡合唱呢。”
文心歌打了她一下,餘光掃了程荔緣一眼,她不認識程荔緣,隻是每次去一班教室,都會看到甘衡附近坐了哪些人,知道程荔緣是一班的。
另一個沖中藥的高三女生看了一眼羅珊珊,大概是對她在開水房這樣聊天感到詫異。
臨江一中大多數人每天寫不完的卷子和作業,沒空想别的。
“這罐可樂是誰的,沒人喝我喝了。”羅珊珊沒注意,指着程荔緣放在接水處的冰可樂,看無人應答,就拿了起來,刺啦一下摳開了。
開水房有個不成文的規矩,不想要的東西就放在接水處平台上,會有人拿走。
于是經常有人把不想喝又沒拆的飲料放接水處。
程荔緣安安靜靜接好水就走了出去,她低頭看着杯子,側臉狠狠撞在一個人胸口。
程荔緣手瞬間伸了出去,茶水灑出,落在她虎口,沒燙着對方。
“甘衡!你沒事吧!”文心歌在後面說,馬上快步過來了。
程荔緣低下頭,直接繞開甘衡往前走。
在羅珊珊她們眼裡,就産生了誤會,好像是程荔緣不看路,燙到了甘衡,還不道歉想直接走人了事。
“喂,你燙到别人了。”羅珊珊沖着程荔緣背影說,文心歌找紙巾要給甘衡擦。
甘衡上前一步就把程荔緣拉住了,他沒有用力,按在程荔緣肩頭那隻手卻讓她沒法動。
“我看看你手。”甘衡拿開了她水杯,放到門邊架子上,馬上國慶了,天氣依然很熱,程荔緣穿的是學校的白色短袖polo,她生怕甘衡接觸到她手,搖搖頭,連沒事兩個字都沒說,掙脫要走。
甘衡握住她手腕帶她到了洗手台那邊,打開自來水沖她虎口。
程荔緣反抗不了,沒有外在傷口,隻接觸了一瞬,是可以馬上沖冷水的。
沁涼的水柱沖洗在虎口,皮膚上的灼熱馬上緩解了,這個天氣的水很冰涼。
文心歌拿着紙巾站在原地,甘衡注意力在程荔緣身上,不在她身上。
他好像完全沒有覺察到開水房其他人的存在。
羅珊珊隻單純覺得甘衡對人太nice了,心情還隐約有奇怪的酸,好像在替文心歌打抱不平,好像還有點别的。
見程荔緣一言不發,羅珊珊就愈發看不順眼,冰可樂也喝不下去了,用所有人都能聽見的音量嘀咕:“燙到别人還不道歉……素質。”
甘衡:“對不起,燙到你了。”他很認真地對程荔緣說,還看着她眼睛。
程荔緣:“呃。”
羅珊珊臉騰地紅了,尴尬到了極點,張了張口,微弱的“我不是在說你”卻沒發出聲音,能考上臨江一中,她也不是真的蠢。
甘衡理解力沒那麼低,他能說出這句話,就代表他在維護那個女生。
文心歌拿着紙巾的手垂落下來,慢慢握緊。
喝中藥的高三生,一開始就全清了全程,噗一聲笑出了聲,慢悠悠看着羅珊珊她們。
羅珊珊這時回過味來,意識到是她誤會了,那個女生沒有燙到甘衡。
這個年紀敏感又自尊心強,面子大過天,高三生落在她臉上的目光像在打量一個奇葩,她很尴尬,還有一絲絲惱羞成怒,但不敢怼高三的學姐,就拉了拉文心歌,想直接走人。
文心歌輕輕吸了口氣,看了甘衡一眼,跟羅珊珊出去了。
兩人回到二班,一時沉默蔓延。
文心歌停頓了一下,慢慢說:“甘衡人真好,即使普通同學,他也會一視同仁,關心他們,一班有個胖胖的女生……”她停頓了下,沒往下說。
羅珊珊get了她的未盡之言:“啊,那個挺胖的付梓佳吧,我也聽說了,她有甘衡微信,好多人問她甘衡朋友圈什麼樣子,她沒說,啧。”
文心歌沒有說話,剛才在開水房,甘衡和那個普普通通的女生背對他們站在洗手台,光落在他們頭頂,鍍上一層晃眼的白邊,不知怎的,這一幕讓她心裡刺刺的。
她漂亮而自知,成績好,性格好,可這些優勢,似乎在甘衡這裡沒有存在感。
小學就開始看甘衡的比賽,他在冰場上全速前行風馳電掣,已經成為了她的電子榨菜,精神支柱,她控制不住想離他更近一點,就像小行星會被恒星引力吸引。
為什麼不可以是我呢。她心裡的憧憬越來越成形。
“沒事啦,下次讓羅小鵬約蕭阙一起吃午飯,順便邀請甘衡,甘衡肯定也會一起的,到時候就加到他微信了。”羅珊珊看好朋友似乎不開心,趕忙安慰她。
開水房裡。
甘衡:“下次别再覺得會燙到人,就甯願燙自己。”
那是我不知道是您。程荔緣沒有說這句。免得正中甘衡下懷。
她不動聲色掙開了手,拿起水杯回去了,他們交錯而過。
這次甘衡沒有攔她,但在她擦肩時說了一句。
“不理我,就能證明我們之前不認識嗎。”
他俯身瞬間,聲音輕飄飄擦過她發頂,隻有她能聽見,“猜猜看,全班誰會最先發現。”
回了班上,他的聲音還萦繞在腦海,程荔緣從尾椎到後背,慢慢爆出一片雞皮疙瘩,冰涼細密,仿佛被蛇鱗覆上身體。
“圓?你臉色好差,”黃秋騰擔心地讓出位置,“身體不舒服?”
程荔緣搖搖頭,坐了下來伏在桌子上,忽然覺得很累,悶聲說:“好想趕快畢業。”
黃秋騰以為她厭學了,了然說:“人之常情,姐姐巴不得明天就高考!”
“姐姐說什麼呢,忒吓人了。”陳汐溪回頭吐槽,兩個人最近在刷甄嬛傳,動不動就“粉嬌你幾”,嘻嘻哈哈叽叽呱呱,認真分析那些細思極恐的細節,程荔緣聽了一會兒,慢慢揚起嘴角,胸口的濁氣慢慢散了些。
那天後,程荔緣一直避甘衡遠遠的。
唯一不好的,坐前面的吳放會和坐他前面的甘衡、蕭阙聊天。
吳放同桌陳汐溪很少參與,她隻會扭頭回身,和程荔緣、黃秋騰說話。
甘衡要回頭看着吳放交流,不然不禮貌。
程荔緣和陳汐溪聊天時,也就免不了看到甘衡的臉,這個距離放在外面,也就是兩張咖啡桌之間的距離。
程荔緣放空目光,眼神虛焦,力求把甘衡虛化成一團。
她做的很順手,心安理得就像順水漂一樣,那天在開水房發生的小插曲,沒有在她心上留下半分波瀾。
甘衡每周有幾晚要去俱樂部訓練,不在晚自習。
他不在,教室裡氛圍都有點不一樣,摸魚開小差的多了,但隻要他哪天不訓練,坐那上晚自習,其他人也會認真學習,專心緻志的氛圍輻射擴散到整個教室。
吳放跟陳汐溪說,甘衡身上是有點東西的。
“不就是大家都崇拜他嗎。”陳汐溪不以為然,把三本講義在桌子上跺了跺,碼放整齊。
“你也崇拜?”吳放撐着腦袋眯起眼睛,小黑眼圈是純天生的,班上人公認他長得像馬爾福,頭發像小夫,總在乍一眼長得不錯和搞笑咖之間搖擺。
陳汐溪聽懂他言外之意,瞪了他一眼:“别拿我跟那些花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