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景珩落座,并未碰茶盞,開門見山:“李大人,鑒妖司探查發現,此次濁氣之禍,與某種邪異藥方有關。本王查得幾味關鍵藥材近期在城内流通異常,似有隐秘渠道。”他目光直視李灼,“李大人執掌揚州,耳目靈通,對此可有察覺?”
來了!李灼心頭劇震,後背瞬間滲出冷汗。他強笑道:“殿下明鑒,揚州乃商貿重鎮,藥材流通繁雜。些許偏門藥材交易,若無違禁,府衙實難一一詳查,下官對此确未聽聞有何顯著異常。不過殿下既已指明方向,下官立刻下令,嚴查所有藥鋪,定要揪出這些為禍之徒!”他回答得滴水不漏,将責任推給藥鋪自查,并表明自己堅硬的态度,讓人找不出差錯。
“哦?李大人果然勤勉。”蕭景珩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那城隍廟呢?本王收到線報,廟宇荒廢已久,近日卻有不尋常動靜,甚至可能與黑水村慘案有所牽連。李大人對此荒廢之地,可曾留意?”
城隍廟!黑水村!李灼感覺自己的心髒快要跳出嗓子眼,袖中的手微微顫抖。他努力維持着臉上的茫然和痛心:“城隍廟?那處早已荒廢多年,流民乞丐聚集,治安堪憂。下官失察!竟不知此地竟生事端,還牽連命案!殿下放心,下官這就加派人手,徹查城隍廟及周邊,定給殿下一個交代!”他再次表演出震驚和自責,意圖蒙混過關。
蕭景珩靜靜地看着他,手指在光滑的紫檀木椅扶手上輕輕敲擊,發出規律的“笃笃”聲。這聲音在寂靜的花廳裡格外清晰,如同無形的鼓點,敲在李灼緊繃的心弦上。氣氛驟然變得無比壓抑。
“李大人,”蕭景珩的聲音不高,卻帶着穿透人心的力量,“本王在城隍廟廢墟之中,找到了一些東西。”他緩緩從袖中取出一個用特殊符紙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小布包,放在兩人之間的茶幾上。布包散發出極其微弱卻異常陰冷的污穢氣息。“一些被污穢濁氣深度浸染過的骨頭碎片。這氣息與黑水村慘死的村民身上殘留的邪異之力,同出一源。”
李灼的瞳孔猛地收縮成針尖大小!他死死盯着那個布包,仿佛看到了索命的符咒!城隍廟的邪骨!他明明安排回收了!怎麼還會有殘留?!他感覺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頭頂,喉嚨發緊,幾乎說不出話。
“更巧的是,”蕭景珩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鋒,牢牢鎖住李灼,“本王派去核查藥鋪的人回禀,其中一家藥鋪的掌櫃,曾在事發前幾日,見過一個行色匆匆、帶着鬥笠的男人去取包裹。那人離開時,不慎掉落了此物。”他又從懷中取出一物,輕輕放在布包旁邊——那是一枚小巧的、銅制的腰牌,上面刻着一個模糊的“李”字!正是他府上低級仆役的标識!
嗡!
李灼隻覺得腦袋裡一聲炸響!所有的僞裝、所有的狡辯,在這兩樣鐵證面前,瞬間被擊得粉碎!冷汗如同小溪般從他額角鬓邊淌下,浸濕了衣領。他張了張嘴,喉嚨裡卻隻發出“嗬嗬”的抽氣聲,臉色慘白如紙,身體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起來。
蕭景珩不再說話,隻是冷冷地看着他。花廳内死一般的寂靜,隻有李灼粗重而紊亂的呼吸聲。無形的壓力如同山嶽般壓向李灼。
就在李灼的心理防線即将崩潰,眼神閃爍不定,似乎要吐出什麼的時候——
“報——!!!”一名蕭景珩的親衛神色驚惶地沖入花廳,甚至顧不上行禮,嘶聲喊道:“殿下!城東濁氣核心爆發!有巨大邪物從地底湧出!留守的弟兄們傷亡慘重!請求立刻支援!!”親衛的聲音帶着明顯的恐懼和急切,顯然碼頭的情況已經惡劣到了極點!
這突如其來的急報如同驚雷,瞬間打破了花廳内凝固的殺機!
蕭景珩瞳孔驟縮!碼頭!果然是那裡!他猛地站起身,一股凜冽的殺意沖天而起!再顧不上李灼,厲聲道:“傳令!所有人!立刻馳援碼頭!快!”
他轉身欲走,目光卻如電般掃過癱軟在椅子上、面無人色、幾乎虛脫的李灼,留下一句冰冷徹骨的話語:“李大人,你好自為之!待本王處理了源頭,再回來與你詳談!”
話音未落,玄色的身影已如離弦之箭般沖出花廳,帶着滔天的怒火和救急的迫切,直奔那暗紫色漩渦最濃郁、如同地獄入口般的城東碼頭!
花廳内,隻剩下癱軟如泥、渾身被冷汗浸透的李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眼神中充滿了劫後餘生的恐懼,以及更深沉的、無法擺脫的絕望。他看着茶幾上那符紙包裹的邪骨布包和那枚小小的腰牌,如同看着自己的催命符。蕭景珩最後那句“詳談”,如同魔咒般在他腦中回響。他知道,自己暫時躲過了一劫,但更大的風暴,才剛剛開始。
但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蘇大人那邊已經動手了,自己也不能再躲下去了。李灼喊來下人命令道:“派人去城東,這是最後的機會了,蕭景珩在處理濁氣時不慎受傷而亡,本官沉重掉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