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羅掩着嘴，肩膀微微抖動，顯然還在忍笑。好一會兒他才平複下來，那雙灰眼睛裡還帶着笑意：“真是妙語連珠。”

我尴尬地撓撓臉，索羅亞又鑽進毛毯裡，假裝不認識我。

“不過，”望羅突然正色道，“以小生看來，您這樣的才能實在難得。不如——”他微微前傾身體，“加入銀杏商會如何？”

“诶？”我愣住了。

【不行！】利歐路立刻通過波導傳來強烈的反對情緒。索羅亞也從毛毯裡探出頭，弓起了身體。

“呃…這個…”我看了看警惕的夥伴們，又看了看面帶微笑的望羅，“還是算了吧，我這個人笨手笨腳的……不太會賣東西！”

“怎麼會。”望羅認真地勸解我，“能與精靈溝通的能力在商會可是相當珍貴。而且……”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車窗外，“獨自在洗翠地區旅行，總歸不太安全。”

我順着他的視線望去，遠處的天空已經染上暮色。黑曜原野的草原在夕陽下呈現出金紅色，微風吹過時蕩起層層波浪。

“多謝您的好意，但我還是……”

“到了。”

望羅突然打斷我，指向窗外。

馬車正駛過一座木橋，橋下溪水潺潺。

“這裡是黑曜原野的驿站，小生要在此卸貨。如果您改變主意，随時可以來銀杏商會找小生。”

馬車緩緩停下。我松了口氣，趕緊帶着利歐路和索羅亞下車。傍晚的風帶着青草的氣息撲面而來，遠處傳來野生精靈的鳴叫聲。

聽起來像圓法師和小貓怪……

望羅站在馬車旁，夕陽給他的金發鍍上一層紅暈。他揮手與我道别：“那麼就此别過。希望下次見面時，您給小生講講更多……有趣的故事。”

我點點頭，帶着夥伴們快步離開。直到走出很遠，還能感覺到背後那道若有若無的視線。

“呼……”走到一處小土坡上，我終于長舒一口氣，“那個商人太可疑了。”

【他身上有奇怪的能量。】利歐路警惕地回頭張望，【不壞，但很複雜，還和燈的氣息有些像。】

索羅亞跳到我肩上，蹭了蹭我的臉頰：【我讨厭他腰上挂的那些東西！聞起來好難受！】

“腰上……他的腰間挂了些什麼？”

【不知道……就是讓我讨厭。】

我無奈地撓撓它的下巴。

天色漸暗，草原上開始浮現出點點熒光——是夜行的精靈們開始活動了。

精靈們的等級大多較低，夜晚都是一些飄飄球在漫無目的地活動。

我帶着索羅亞和利歐路在天黑前找到了一處空洞穴，又撿了些幹燥的樹枝，在洞穴深處小心地生起一小堆火。跳動的火光将岩壁映出搖曳的影子，索羅亞蜷縮在我腿邊，利歐路安靜地坐在火堆旁，時不時用爪子撥弄一下柴火。

将烈咬陸鲨族群給予我們的蘋野果平分，就算吃了晚餐。酸甜的汁水在口中迸開，卻讓我突然想起以前和伊布它們一起分享樹果的時光。

不知為何，我淚流滿面。

利歐路悄悄靠過來，溫暖的皮毛貼着我的小腿。它沒有擡頭看我，隻是用爪子握住樹枝，繼續輕輕撥弄着火堆，讓火星像螢火蟲般浮起又熄滅。

火光映在它藍色的毛發上，晃得我眼睛發疼。

我猛地站起身去了角落，背對着火光時終于敢讓眼眶裡積蓄已久的濕意無聲滑落。

淚水砸在手背上的觸感如此清晰，像是某種無聲的控訴——為什麼偏偏是我？為什麼要把我丢到這個陌生的時代？

岩壁上的影子随着我的動作劇烈晃動，扭曲成張牙舞爪的形狀。索羅亞擔憂的嗚咽聲在身後響起，我用力抹了把臉，轉身時卻撞上利歐路的澄澈目光。它不知何時已經站在我面前，前爪還保持着想要觸碰的姿勢。

所有僞裝都土崩瓦解，我跪坐下來，把臉深深埋進利歐路溫暖的頸毛裡。它身上帶着柴火煙熏的氣息，還有蘋野果淡淡的甜香。索羅亞也擠了過來，輕輕貼住我的手腕。

沒有安慰的話語，隻有兩道平穩的呼吸聲交織在我的耳畔。火堆偶爾爆出輕微的噼啪聲，像是某種溫柔的安撫。我攥着利歐路毛發的手漸漸松開，任由淚水浸濕它的藍色絨毛。

“……對不起。”收拾好自己的情緒後，我哽咽道，“我太脆弱了，一點也不堅強。”

【累了就休息，難過就哭出來。】利歐路安慰我道，【不堅強也沒關系，神奧大尊沒有規定過精靈或者人類必須堅強才能走下去。】

【而且我覺得你其實已經很厲害了，隻是怕寂寞而已。】索羅亞接着利歐路的話說，【暴雪王都沒打赢烈咬陸鲨呢！但你單手就把它劈暈了，你是一隻非常非常強大的小人類！】

【總而言之，先睡覺吧。】利歐路摸摸我的頭，【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晚安。”我擦幹淚水，如此說道。

第二天一早，我被一陣異常的嗡鳴聲驚醒。空氣中彌漫着某種奇特的能量波動，讓我的皮膚微微發麻。

索羅亞已經醒了，正緊張地豎起耳朵：【外面不對勁。】

我們快步走出洞穴，眼前的景象令人心驚——遠處的天冠山上方，整片天空都呈現出詭異的扭曲狀态，如同被無形之手攪動的湖面。

空氣在高溫下蒸騰般波動，周圍的景物都變得模糊不清。

利歐路的毛發微微豎起：【波導……完全紊亂了。】它指向不遠處的方向，【那邊的野生精靈都在逃竄。】

順着利歐路的指引，我看到了一片被濃稠黑霧完全籠罩吞噬住的區域。黑霧中心區域的上空，一團紫黑色的雷雲正在緩慢旋轉，時不時劈下暗紅色的閃電。

“我想過去看看。”猶豫片刻後，我看向利歐路和索羅亞，“你們願意和我一起去嗎？”

利歐路果斷點頭，而索羅亞猶豫片刻後，爬上了我的肩頭。

【一有不對我們就撤離！】小小的它如此強調。

“好——”

【嗯。】

我與利歐路一起答應。

我們小心翼翼地靠近那片被黑霧籠罩的區域。越往裡走，空氣越發渾濁，呼吸間都能嘗到一股鐵鏽般的血腥味。索羅亞緊緊貼在我耳旁，不安地抖動着。

“小心！”利歐路突然發出警告。隻見霧中沖出數道身影——雙眼赤紅的葉伊布和仙子伊布，它們的緞帶和葉片都纏繞着詭異的黑氣。索羅亞立即幻化成它們的模樣試圖迷惑，但狂暴狀态下的伊布們根本不受影響。

【真空波！】利歐路擋在我身前發動攻擊，卻被突然現身的瑪狃拉用暗襲要害打斷。

更糟的是，一隻體型龐大的圈圈熊從側面襲來，一掌将索羅亞拍飛出去。

“索羅亞！”我沖過去接住它，後背重重撞在樹幹上。擡頭時，正對上耿鬼那張咧到耳根的血盆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