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依舊感覺自己有些暈，大腦在蒸白氣。

“燈…？”大吾先生連叫了她好幾聲後，見她還沒回答，隻好屈指輕輕敲了敲她的額心，“回神了。”

“啊……？”盲眼少女這才緩過神來，睫毛在月光下輕輕顫動。

“我剛剛在問你，今天晚上要去哪休息？”大吾的聲音帶着些無奈，“我起碼得将你送回住的地方。”

“這個嘛…”燈後知後覺，有些尴尬道，“我在這個世界根本不存在身份，本來是打算在七寶市随便找個座椅休息一會兒的。”

Homeless起碼被合衆登記在案，不然就是非法流浪；燈完全就是法外狂徒——别管她狂在哪了，就說她違沒違法吧！

大吾對這個回答并不意外。月光下，他看見少女泛紅的耳尖和略顯窘迫的神情，沉吟片刻後自然地提議：“來我在七寶市的住所休息一晚，如何？”

燈空茫的雙眼微微睜大，似乎想透過黑暗看清對方的表情：“這合适嗎？”

“我會去住酒店。”大吾體貼道，“不會有任何逾矩之處。”

“不不不，我不是指這個。”燈漲紅了臉，她還沒臉皮厚到能心安理得到把房子的原主人趕出去、自己住進去的那種程度，“我是指…是指…”

愧疚和無所适從在她臉上交織。

“我欠了您這麼多人情，該如何償還呢？”

“報酬的話，你在未來就已經付過了。”大吾伸出手，少女反射性将自己的手掌放了上去，讓他緊握，“跟我來吧。”

“嗯……”她邁開腿，跟上對方的步伐。

夜風習習，蟲鳴響起。

燈被握住手走時，忽然想起，如果有比雕在就好了。

巨金怪因為剛才的戰鬥消耗嚴重，無法載人飛行——烈咬陸鲨打太狠了，很難讓人不懷疑她是不是看長得像王八的UFO不順眼。

至于噴火龍……燈嘗試與噴火龍溝通，但噴火龍不知為何看大吾先生不順眼，拒絕搭乘大吾，表示讓燈不要随随便便相信外面的訓練家。

如果有比雕在就好了，這條路太長，她實際上也與對方才認識一天，好尴尬……

待會兒到大吾先生家後，就把彗星碎片和進化石從反轉世界裡掏出來給他作為人情回禮吧！

燈是真的不喜歡欠别人人情。

就像種下了因，就必須還以果。因越大，果也越大，最後要付出的代價也就越多。

“大吾先生…！”

“嗯？”

“那個，我在您家的客房睡一晚上就好，您不用出去找酒店。”燈鼓起勇氣道，“而且，我還有…”禮物要給您呢，這下應該可以送出去了吧？

“燈似乎很在意‘欠人情’這件事？”大吾的聲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但對我來說，能看到一個訓練家如此純粹地享受對戰，就是最好的回禮了。你和我之間不用算的那麼清楚。”

就像有什麼距離被拉遠，然後特意打破一樣。不用算的那麼清楚，是因為彼此間已經算是朋友了嗎？

“況且，”他輕笑一聲，“你剛才的戰鬥給了我不少研究mega進化戰鬥後的新思路。真要算起來，說不定是我欠你的人情。”

“說起mega進化，”燈的注意力被轉移，聲音裡帶着幾分猶豫，“其實我的噴火龍也可以進行mega進化，但不知為何它拒絕出來和我一起對戰。”

她把問題說出來，是為了向成熟的訓練家進行讨教，卻又不好意思把求助說的太直白，而大吾也明白了她的小心思，不由得失笑。

“你和它心意相通過嗎？”大吾放緩了腳步。

“相通過！”燈挺起胸膛，表示自己和噴火龍之間的羁絆還是相當之重的，“當時噴火龍唰地一下就變成了無比帥氣的超級進化形态，如果用它和巨金怪戰鬥的話，說不定我會赢！”

對勝負還很執着的燈無比相信自己的老父親。

大吾看着少女不自覺地鼓起的臉頰，嘴角微微上揚：“當時你與它并肩作戰時懷着什麼樣的心情？試着把那時的感覺找回來吧。”

這個問題讓燈突然僵住了。她的聲音變得細若蚊呐：“那個…其實不是我指揮的它…”

她把噴火龍丢給赤紅後，就直接跑路去和闆木老大進行真人快打了，這個可比寶可夢對戰快多了！

“……是噴火龍自主完成的mega進化？”

“不，”少女輕咳一聲，“我直接把它丢給我的夥伴指揮，自己去和對面的訓練家進行真人快打了。”

“我赢了！”她還很驕傲。

大吾的指尖停在門禁感應器上方，金屬卡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澤。他沉默的時間比預想中要長。

“所以，”他終于開口，聲音裡帶着難以察覺的無奈，“你把它交給同伴，自己跑去和火箭隊首領肉搏？”

“是闆木老大先動手的！”燈理直氣壯地挺起胸膛，随即又像洩了氣的皮球般縮回去，“而且…都說我赢了嘛…對噴火龍而言，那件事已經過去四年了……”

至于大吾為什麼會知道對面的訓練家會是闆木老大，燈沒細想，說不定未來的自己真的和他那麼要好，到無話不談的地步了呢？

别墅的門禁系統發出“滴”的輕響。大吾将她帶進去後，就把感應卡放進燈掌心，金屬的涼意讓她微微一顫。

“在這裡可以随意放出你的精靈。”他轉身時西裝下擺劃過優雅的弧度，“我明早再來——”

“等等！”燈突然抓住他的手臂，她看不見大吾此刻微微挑眉的表情，但能感覺到他落在自己臉上的目光。

“我…我真的會過意不去。”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手指卻不自覺地收緊，“而且這麼大的房子…”

她能聽見夜風穿過走廊的聲音，這裡完全陌生，四周的寂靜讓她不自覺地往熱源處靠了靠。

好吓人啊！這裡比紫菀鎮的寶可夢塔還吓人！

一個人住這種地方，大吾害怕不害怕她不知道，反正她會害怕……就算寶可夢在身邊也害怕！

抱歉，她到人類居住地就成為了糟糕的群居型人類……

“卧室在三樓右轉第二間，現在就把你的寶可夢們放出來吧。”他輕輕歎了口氣，修長的手指搭上領帶結，燈的手也随之松開。

她聽到許可後就把精靈球從包中拿出，終于鑽出來的沙奈朵握住燈的手，不動聲色地将她與大吾隔開。

“那您…”

“書房内有沙發，我會進去處理一些事。”他松開領帶，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補充道，“對了，噴火龍的事…”

燈條件反射地繃直了背脊。

“四年确實很長，”大吾的聲音帶着夜風般的溫和，“但對壽命漫長的它來說，可能就像人類眼中的一場午睡。”

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燈站在原地，掌心還殘留着金屬卡的涼意。

她突然很想看清這個人的表情——不是通過聲音，不是通過觸感，而是真真切切地用雙眼确認。

神秘的大吾先生是怎樣的一個人呢？自己未來又會成為什麼樣的人呢？

“布伊！”伊布猛地撲進她的懷裡，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和愈來愈旺盛的好奇心，毛茸茸又開始蹭她的下巴了，似乎不滿主人長時間的發呆。

“露麗～”一天都沒被放出來的瑪力露麗也抱住她的腿撒嬌，委屈地表示自己餓了。

“知道啦知道啦，”燈撓撓伊布的下巴，轉向感知中沙奈朵和路卡利歐的方向，“可以幫我找找廚房的位置嗎？我和伊布去給你們做晚飯。”

【燈，我覺得你現在更應該去洗澡。】路卡利歐道。

【做飯就交給我與伊布吧。】沙奈朵溫柔道，【讓瑪力露麗帶你去浴室。】

燈懷疑地聞聞自己，沒有什麼味道呀？

她将烈咬陸鲨、索羅亞克、霸道熊貓、米酒還有噴火龍的精靈球放在一旁，待會兒它們餓了應該會自己蹦出來的吧？

瑪力露麗已經迫不及待地拽着她的褲腿往走廊那邊拖，燈跌跌撞撞地跟着走，然後摸着樓梯扶手上了三樓。

右轉第二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