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殘陽,鮮紅如血,太極淵半邊皓白如霜,高聳的山壁上隻有一條破舊的棧道在風中孤零零的晃蕩,好像随時都要斷裂。
褚蒼知走在搖搖欲墜的棧道上,聽着如老牛喘氣的咯吱聲,望向不遠處的浮霧,眸中浮現出狩獵者的意興炙芒。
*
酉時入戌,紫竹林中
紫嫣如血的竹葉離開樹枝緩慢落到一襲黑鬥篷上。
鬥篷下的人正凝視着天上翺翔的血翅蛇鷹。
“訣生于意識,控天地靈能,入冥乃成訣之法……”
李穆将《陣訣初篇》背完,見師父毫無反應,小聲叫喚:“師尊。”
“褚蒼知也不行嗎?我什麼時候才能完成任務。”墨九低聲道。
李穆以為自己聽錯,掏掏耳朵,大聲說:“師尊你剛才是在叫褚師弟嗎?”
墨九身體微僵,不動聲色地擺了擺手:“已入戌時,今日就到此為止。”
怕李穆再問,墨九直接原地破開道金色陣門,逃也似跨進去。
門的另一邊通往白霧缭繞的太極淵陽面。
此地靈氣充足,池水有療傷,靜神,解乏的功效,是他五年前找到的最适合沐浴的地方,後來看典籍才知道是無妄池。
他駕輕就熟的繞過複雜的山石,來到石壁間一圓小池邊。
池面聚着濃霧,從山縫上往下看,無妄池就像鑲嵌在靈虛山上的一塊羊脂玉璧。
墨九緩緩解下鬥篷法衣,挂在地面長出的石筍上,複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脫下,疊至邊角整齊,紋絲不錯的摞起來放在地面上。
赤着腳踏入水中,冰涼的池水漫過小腿,點點漸漸攏至小腰,便不再繼續往深處走。
從前的世界,浴池的水都隻到腰間。
第一次下無妄池時,墨九習慣性的向池心走去,走着走着就被水淹沒,撲騰半天,喝了一肚子水,好不狼狽。
幸好此處根本沒有其他人會來,且整個池面白霧缭繞,近在咫尺都看不見對面的人,主程序給他的“高嶺之花”人設才沒有被他給崩掉。
初時冰冷之後,池中的靈氣開始滋養他的身體,漸漸地暖和起來。
墨九身體很快放松下來,眼前沒有任何景緻,空茫一片,索性閉上眼睛小憩。
短暫放空後,那個人,那封信簽,那股想打人的怨念又如影随形,再次浮現在腦海。
水波蕩漾開漣漪。
放在腰間的手不知不覺間曲起,捏成拳頭。
“好……好氣啊,從未見過如此厚顔無恥之徒!!!”
墨九猛地睜開眼睛,怒視前方,好像那裡正挂着一張桀骜不馴的臉。
“該死的褚蒼知!居然趁我和執百淩交手的時候,順走我的一撮頭發,以此來作為戰利品,跟我耍賴!”
“偏偏不管時間、方式、判定标準都符合當初的約定,我連想反駁都找不到理由。你是不是早就挖好坑等着我跳?”
“如果不是這場約戰本身就不公平,嚴格說起來是我仗着煉體之身,欺負你褚蒼知肉體凡胎,我,我豈會忍下這口氣!”
當日,墨九接到褚蒼知的信,一心以為是求情讨饒的,特意當着隻吉祥如意的面的打開,結果……
給他氣得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最後卻隻能硬憋着。
那晚觀星之時,漫天繁星不再是命數轉化,全都變成褚蒼知那張卑鄙無恥的臉。
墨九重重一擊水面:“褚蒼知!你等着!”
水花濺起,如盛夏季節的玉珠落如缥缈仙池。
“噗通”。
極煞風景的重物落水聲突如其來。
墨九一驚,霍然轉身。
“誰在那裡?!”沾着水珠的白羽睫輕輕扇動,冰藍眼眸警惕地盯着迷蒙的白霧,極力想用靈識穿透。
但《太極淵概述》一書中說,無妄池的白霧瘴是人心裡生出來的,隻有先看清楚自己内心的欲望和恐懼,才能看穿白霧瘴。
尋常弟子絕對不敢靠近太極淵,除了無情道修。
靈虛宗裡修無情道的仙君總共四個,他們有需要的時候是去湎湖——那種宗門裡正經輔助修煉的地方。
難不成是新入門弟子誤闖,被迷情霧帶入夢境,掉落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