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自己當着他的面吐出來,墨九沒有提及一個字,甚至沒有任何反應,他說飯菜是李穆做的,應當就是怕被自己嫌棄才那樣說的吧。
那麼一雙纖美精緻的手為了給他做飯燙傷,自己卻對那些每日準點送來的飯菜,看都沒看一眼就倒掉……
“咔!”桃花樹幹發出細微脆響。
“誰?”墨九厲喝。
褚蒼知慌忙劃開水波陣門,如喪家之犬逃也似的鑽了進去。
烏霜院的封鎖禁制外,水波紋蕩開,褚蒼知狼狽的從中擠了出來。
比起數月前藥師在膳堂布下的那道結界,墨九封鎖烏霜院的“牆”堅硬程度更勝十倍。
若非這段時間種種buff加身,以自身現在的修為根本不可能通過。
能通過這道“牆”并不意味着能通過護山大陣,護山大陣關乎整個宗門六大院派的安危,豈是他一個初學者能随随便便打開的?
褚蒼知當然知道,心中更是對這個便宜師父愧疚不已,但一切從很早前就已經安排好,任何一環都不能改變,否則日後出什麼意外,自己就無法清晰的梳理推斷所處環境狀況。
事關三個國度的将來,更關乎自己能不能回到藍星球,半點疏忽不得,箭在弦上他别無選擇,唯有強迫自己抛開所有雜念,實施來靈虛宗的最後一環計劃。
墨九發現有人穿過烏霜院的封鎖“牆”,立刻提着做好的飯菜,打開空間通道進入陣靈間。
小房間空無一人,盡管早已有預感,整顆心還是如山石墜崖,窒息的海浪不斷沖刷而來。
墨九輕輕放下食盒,立于房間正中,釋放出靈識在每一處細細尋找,很快找到某處牆面有較深的陣法痕迹殘留,旋即将其複刻下來,重新打開條一模一樣的通道。
這是個通往靈虛宗後山的傳送陣。
後山亂石成堆,衰草寒煙,蟲鳴都是有一搭沒一搭的的恹恹,墨九來回走了幾遍,除老鼠昆蟲外什麼都沒看見。
奇怪!
褚蒼知每天來這裡做什麼?為什麼不直接去護山大陣的邊界處,他不是日夜想着逃離此處嗎?
隻有長期打開同一條通道才會留下陣痕,說明褚蒼知至少每日來這裡三次以上。
墨九站在亂石上,手背于後腰,遙望着靈虛宗的石碑林,陷入沉思。
風輕輕吹過他的兜帽,隐約夾着絲腐臭的味道。
墨九鼻翼微動,慢慢蹙起眉頭。
他跳下石頭,将一顆明顯是被人移動過的石頭用腳撥開,赫然發現這股臭味是從石頭下老鼠刨開的洞裡散發出來的。
*
山風飒飒,天高雲遠。
整座靈虛宗隐于雲間,立于天地,似與北境的天空融為一體,實則被一層強大的陣網獨立隔開。
織網的人近半年每天都在桃樹林中笨拙的給他做菜。
褚蒼知自嘲一笑。
他自己卻時不時從陣靈間跑出來,找了幾個月,終于确定這張網最薄弱的地方。
褚蒼知看着眼前上萬條門規組成的石碑林,它們被風霜腐蝕得不堪一擊,卻依舊保持着遠古鑄就的威嚴。
它們和靈虛宗的修士們一同被那張網守護,安然度過了無數個春秋。
褚蒼知冷哼,不屑的目光驟凝,空氣像被驚動的水面,波紋逐層蕩開,中心旋開道幽黑的通道口。
銀邊玄袍身影消失在通道口不久,林立的古老石碑上忽然探出個火紅黑斑蛇頭,“啪”地豎起頭頂深藍色的刺,蛇目金黃,蛇口下颚骨突出,張口發出粗啞低沉的男性嗓音。
“就是他殺的?”
“是的。”
白色人影從另一塊石碑後走出來,腰懸沁紅螭龍玉璧,手執玉扇。
蛇金黃的豎瞳閃過“你在說屁話”的冷光:“一個築基修行者而已,他能殺光我數十徒子徒孫?”
穿着一身潔白衣裳的執百淩不贊同的搖搖頭:“此人手段奇詭,用的是一種我沒見過的武器,我跟着他五個月,沒見他失過手。”
“是嗎?”怪蛇似被激起鬥意,倏然弓起蛇身,鼓脹的後背探出一對如血翅蛇鷹般強壯的血色羽翼,撲扇着卷起陣陣狂風,腹部下四條利爪穩穩勾在石碑上,石碑岩塊簌簌落下。
執百淩退開仗許,掏出帕子捂住口鼻:“此乃我宗門兩千年傳承,您悠着點,若是讓宗主知道,咱兩都不得好。”
“呸,一堆當墓碑都嫌晦氣的石頭。”嘴上罵咧,蛇身卻誠實的撲朔着英武的雙翅飛到半空中,在執百淩前方垂下蛇首,陰森吐信。
“真如你所說,他必須要給我徒子徒孫償命。”
話落,蛇影忽然消失。
執百淩走到一塊石頭面前,嫌棄的看了兩眼,從儲物囊中取出張幹淨的太師椅擺放一旁,惬意坐下,有一下沒一下的搖着玉扇。
“你可别怪我,我本隻是想讓你回到他手裡,是你自己非要找死,你要是今日能活下來,我就送你回宮裡去。”
約莫一炷香時間過去。
空氣再次出現水紋波動,通道口打開,褚蒼知臉色蒼白從裡面踉跄走出來,雙手撐在膝蓋上,像是翻了十幾座山那麼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