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前夕，A市下了場罕見的大雪，屋外的暴雪近乎半人高，整個城市停工停學，沒有加厚的牆壁抵擋不住刺骨的寒意，喻希裹了床棉被，坐在桌前馬不停蹄的敲着鍵盤。

出租屋内連扇能夠透氣的小窗都沒有，她忙着撰寫兼職搶來的幾單稿件，對于屋外的大雪全然不知。

手機屏幕亮起，是孟籌發來的消息，叁睢：[小魚，今天雪下的很大，我要趕在封路前趕最後一趟地鐵回去。]

[想吃什麼，我回去給你做。]

聖誕節，又遇上暴雪天氣，公司給他們放了一天的假，可孟籌閑不住，仍舊外出去跑外賣，他不在乎媒體怎麼報道，也不在乎孟父對他是否失望，他隻知道，多賺一些錢，就能早些讓喻希過上好的生活。

喻希抽空看了眼手機，立馬回複。

魚米：[最喜歡吃你做的紅燒肉了。]

消息發出的瞬間，考慮到暴雪封路，公用的冰箱内兩人從不會放任何食材，要是想要做飯都是當天采購，這樣的天氣，别說出門買菜，開窗透氣都夠嗆。

魚米：[還有幾袋泡面，下暴雪了路不好走，随便吃點就行了。]

叁睢：[沒事，我離附近的超市很近，順路就買了。]

孟籌抖落肩頭的落雪，擠進熱滿為患的地鐵站，一身羊絨加厚的黑色大衣上滿是寒氣，額前碎發被消融的雪花打濕，結了白霜。

矜貴的氣勢和手上拎着的順路未送達的外賣訂單格格不入，車廂内滿是被臨時通知停工着急往家趕的人，大都低頭刷着手機，整節車廂出奇的安靜。

孟籌找了處空位坐下，将手機重新塞回大衣口袋，聽着廣播播報站點，腦海裡再一次的浮現出喻希上周去醫院檢查的情形。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接踵而至，壓的他喘不過氣。

“首先恭喜你懷孕三周了，寶寶目前一切都好。”

“再者，你本身患有先天性心髒病，妊娠期間出現的各種不适症狀，後期可能會更加嚴重，鑒于孕婦心力衰竭加重，建議終止妊娠，為孕婦安排手術。”

“這是目前最好的方法了。”

喻希猛地站起身，雙重消息帶來的沖擊感，讓她悲喜交加。

“不可能，他是我的孩子，我一定要留下他。”她小臉憋得通紅，幾乎用着全身力氣怒吼着。

孟籌趕忙上前輕撫着她的後背，“小魚，沒事的，我在。”

“我們的孩子，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他的。”

他安撫着喻希的情緒，甚至沒有注意到自己也紊亂的心跳，腦海中一片空白，主治醫生的話警鈴一般，在耳邊一遍遍重複。

喻希抱住他，将臉埋進他的懷中，壓制住哽咽的哭腔，“我真的不想失去他，哪怕拿我的命去換他的。”

在她得知自己懷孕的那一刻，她有一刻的恍惚和驚喜。

畢業後，孟籌不顧家中反對，與她領了結婚證，一場平淡的隻有幾個較好的朋友參加的婚禮。

一切似乎都在慢慢變好，可喻希心裡清楚，她的病就是一個定時炸彈，孟籌這麼努力，一是為了早日籌夠她手術的錢，二是為了給她更好的生活。

誰成想，變故跟着一個小生命來的這麼早。

“說什麼傻話，你們都會好好的。”孟籌抹去她眼角的淚珠，薄唇輕啟。

說話間，醫生眼皮掀起，遞給孟籌一個眼神，後者當即明白，帶着喻希出了問診室，沒過多久一人獨自折返了回來。

“輕微的狀況現在已經出現了，要是不終止妊娠，她的身體狀态隻會更差。”

孟籌眼眶泛紅，沉聲道：“和她匹配的心髒還沒找到，她一直都想要一個孩子，你讓我怎麼勸她放棄？”

“這樣一直拖下去，你就不怕在分娩時一屍兩命？”

此刻，孟籌壓抑着的情緒再也按捺不住，他兩步上前，重重一拳捶在桌上，生活和心裡的壓力足以使他崩潰，他卻不敢有半分的停歇，更不敢在喻希面前流淚。

“在那之前，我會找到解決的辦法，我會盡我所有不讓她和孩子出事。”

“咱們這麼多年的交情，我怎麼勸你都不聽，非要這麼倔是吧？孩子你們以後還會有，為什麼非這麼死腦筋？”

孟籌沒再回答，問診室内隻剩無聲的對峙，氣氛冷到猶如今日暴雪。

随着廣播播報出站點，孟籌從回憶中清醒過來，起身跟上下車的人群。

他知道，喻希從小在孤兒院長大，沒有父母的陪伴，又因為是女孩兒，還患有先天性心髒病，很多領養家庭在得知這一情況後，直接略過她。

許是自己十分清楚抛棄的滋味，沒有幸福的童年，于是想全都彌補在自己孩子身上。是以，喻希對于放棄孩子這一念頭極力反對。

她不想做出當年和自己父母一樣的事，她能清楚的感知到這個小生命的存在，又怎能忍心不要他？

這點，孟籌心裡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