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蓄的仙舟人不習慣這麼被打直球。
岚被我哽住了。祂停頓了一瞬。然後,祂先是搖頭,再是點頭。
“你的意思是……你并沒有覺得我有打擾到你,而且,你确實很想在這個時候見到我?”
岚點頭。
岚是曜青人,刻闆印象裡曜青喜歡把天聊死了,現在我在此聲明:純屬謠言,岚作為曜青人為了不把天聊死,從來不會在平時聊天裡主動岔開話題,喜歡在聊天中“哼唧”兩聲,要不然就是點頭搖頭之類的簡單地肢體語言。
相處了這麼久,我自認我可以寫一本《與岚交流指南》。我的經驗告訴我,在涉及原則問題上請求祂辦事情的時候,該皮的時候皮,該貧的時候貧,該忽悠的時候忽悠,該犟嘴的時候犟嘴,該柔情似水的時候柔情似水,往往能事半功倍,獲得我想要的。
“岚,”我眨眨眼睛,輕輕咬了咬祂的手指,然後說,“你還會為我信仰慈懷藥王的事情而生氣嗎?”
岚放松手指,聲音铿锵有力:“我從未因為你信仰壽瘟禍祖而對你感到不滿。你我都隻是為了給仙舟謀一個更好的出路。”
是的,和那些個離離原上譜的《龍傲天·帝弓司命上位記》記述的一樣,太蔔和中郎将系是否利用「豐饒神迹」産生分歧。我主張利用,對發生畸變的民衆施以救治;祂全力批判,要求不留餘力地清除仙舟上的「豐饒」痕迹。
盡管摩擦不斷,還險些被當成了黨争的筏子,但我們依舊保持着淡如水的君子之交,雙方交往把持好了尺度。
“罷了,如今我也不想和你争辯什麼。——我有要事找你商讨。”我當着祂的面脫下外套,解開上衣,讓祂貼着裡衣感受我胸腔下跳動的「赤月」。
我是非人類,我的皮囊能隔絕命途能量感知。我要和帝弓司命坦誠相待,所以我率先“坦誠相待”。
僅觸碰一下,岚就收回手指,換回了之前禮貌的動作。
“你為何要以血肉之軀承載孽物的血肉?”岚閉上眼睛,輕歎,“如此濃厚的「豐饒」氣息……我對你為何長生,為何化為狐人,又為何能定位到我,自然不會多問。”
“為何不祈求「豐饒」?你已經從那位慈悲好生而草菅人命的壽瘟禍祖那裡獲取太多。”岚睜開眼睛,定定地看着我眉心處的冰蓮花印記,“為何不祈求「記憶」?我相信,浮黎能給你提供的幫助,不會比我少。”
“因為,我需要你。”我毫不避讓地與星神對視,堅定地說道,“我來讨要分别之前我索取的物件。”
聽聞此言,岚露出了少見的錯愕與怔愣。半晌,祂回過神來,道:“你需要的絕對不是一簇頭發。你到底是為了什麼?”
祂補充說:“如果你道不出個所以然來,我信守諾言,自然也願意給你。”
“這麼說,你願意幫我?”我說,“為了仙舟,也為了我自己。”
我繼續說:“我已經成為步離人的戰首,如果我還想要繼續留在仙舟,需要你的幫助。”
岚回答道:“這你自然不用擔心,我自會于衆目睽睽之下予你【注視】。仙舟信仰我,自然不會拒絕接納你,反對者也會理解你的苦衷。——不需要我,僅憑「記憶」的偉力,你就可以達成目的。你的企圖恐怕不止這些。”
“約4100年時,「帝弓司命」徹底成為了仙舟聯盟無可争議的正廟正神(官方)。現今,是8100年。四千年的笃信使仙舟與「巡獵」綁定,使孽物談其色變。”我悠悠道,“然而可惜的是,你的「拯救」往往伴随着「毀滅」——當然,這不是你這所希望的。你希望自己能夠拔除孽物,減少犧牲,而不是光矢壓境下,給仙舟帶來更大的損害。”
“所以說,我也是為了自己啊。——我愛你,也愛仙舟。在徹底脫離「巡獵」、轉向「存護」之前,我要為仙舟做五件事情,以此徹底斷絕我對這片土地的念想。”我輕輕地說。
“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我吟誦道,然後說,“其實,我想通過穿越時空,挽回這些、那些的遺憾。——我會讓你的「拯救」剝離「毀滅」,真正意義上的成為「拯救」。”
岚沉默片刻。我在祂沉默的時候脫離祂的手心,懸浮在空中。
岚反應過來以後,雙手抱胸。祂抿着嘴。
“和你對話,有時候我會懷疑我多想了。——我還是那個問題。你為什麼要選擇尋求「巡獵」的幫助?”
我向下飛,從祂的胸口處抽離一隻手臂,再騰空,在與岚對視以後,用那隻因為充盈着能量而溫暖的手臂蹭了蹭自己的臉頰。
“因為——我愛你,也愛仙舟。”我喃喃道,“請問,你能接受這個說法嗎?”
我躬身行禮,一如曾經的太蔔面見中郎将。
“仇忾無涯,征逐無疆,獵君幾多愁?辰矢在弦,金瞳熾焱,帝弓莫回首。”(官方)
岚啞着聲,語調兼顧威嚴與柔和:“那麼,你想要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