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衡手疾眼快立馬拿起一旁的茶杯蓋了上去。
孫文策覺得有些奇怪,問他:“怎麼?沉羌的酒不喝,茶也喝不得?”
甘衡面無表情:“沒有,燙。”
孫文策看着方才倒出來的涼茶,兩條濃黑的眉毛一揚,隻以為是他們這些人嬌生慣養出的臭毛病。
那黑霧仍不老實,他偷偷從桌子底下鑽進了甘衡的衣角裡,甚至還膽大包天地順着衣服一路鑽了上去。
甘衡身形一僵,意識到苛醜在幹嘛之後,牙都要咬碎了。
他三舅二姥爺的!他就說這鬼今天怎麼這麼老實呢!感情是在這等着他!
他一把摁住已經竄到大腿根部的黑霧,眼神裡都帶着殺氣,恨不能就這樣将這黑霧捏散。
那黑霧被捏住後,又掙紮着四處亂竄,當真是随心所欲、惡意滔天。
孫文策看着仿佛渾身不自在的甘衡,沒忍住問他:“不至于吧?雲老客棧裡還能有跳蚤?我看你這渾身不舒坦的。”
甘衡尴尬地笑了笑,“沒事,沒事……我……”他臉色一紅,猛地摁住了自己的肚子,咬牙切齒道:“我就是……有點尿急……先不陪将軍了!”
他說完一溜煙就往茅廁跑。
等到了茅廁,甘衡把門一關,怒道:“你給我滾出來!”
黑霧這才老老實實從褲腳竄出來化作人形,苛醜看着甘衡,一副無辜至極的模樣。
茅廁裡又臭又小,現下擠進了兩個成年人,兩人便貼的有些近。
甘衡暗罵,失策,急着找這惡鬼算賬,選錯地了。
“你告訴我你到底想怎樣!”甘衡惱火得很。
“你先不理我的。”苛醜說得理直氣壯,“你同那些人說話,還要在他們面前裝模作樣。”
“卻不理我。”他伸出手,甘衡皺着眉偏頭躲過。
苛醜危險地眯起眼,微微俯身,一張俊臉直直地怼在了甘衡跟前,他一字一句道:“你隻需看着我、供奉我、與我一起。”
甘衡冷冷道:“你是不是在那岐山上當那什麼破山神當上瘾了?管這麼寬?我跟誰說話,跟别人怎麼打交道,那都是我的事,你如果看不慣,那就實實在在的跟我打一架。”
苛醜有一瞬間的錯愕。
甘衡:“我不知道你一定要我供奉你的目的是什麼,圖我身上的靈氣也好,還是别的什麼也罷,但我告訴你……”
他惡狠狠地拽着苛醜的衣襟,“别整得好像什麼事情我都要按着你的來一樣。”
甘衡甩下他就從茅廁裡出去了。
留下苛醜一個鬼無措地站在那裡,他心想,完了,把人惹生氣了。
苛醜連忙追出去,他搜腸刮肚半天,哄人的話沒想出來也就算了,出來還看到甘衡正朝一個姑娘笑着。
他冷下臉幾步走到甘衡身邊。
甘衡沖着笑的姑娘不是别人,正是昨天夜裡見過的客棧老闆的女兒。
苛醜一對上姑娘那張臉,整個鬼都炸了。
他一把将甘衡拉到自己身後,兇惡地朝姑娘呲牙:“滾!”
小姑娘被吓了一跳,她身後的惡鬼也探出身來朝苛醜示威。
甘衡:“……”這真是他做夢都沒有想過的場景,鬼呲鬼呲人。
“讓開!”甘衡壓低了聲音訓斥道。
苛醜一愣,皺着眉卻絲毫不讓。
他似乎對這個小姑娘帶着莫名的敵意和警惕。
甘衡深吸了口氣,“你是不是真想跟我打架?”
苛醜身形一僵,這才不情不願地退讓開。
小姑娘受了驚,有些怯怯地瞧着苛醜。
甘衡歎了口氣,安撫道:“你别怕,他……”說着看了苛醜一眼,昧着良心接着說:“沒有惡意……”
哪裡是沒有惡意,分明是那股兇煞之氣都要從瞪着人家小姑娘的眼睛裡頭溢出來了。
甘衡就想不明白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這鬼怎麼就整出了這麼大的架勢,對别人都沒有這樣過。
小姑娘肩上的惡鬼也是,探出一張血肉模糊的臉似乎硬要和苛醜掰扯掰扯。
甘衡看得頭疼,隻得先跟她道别,“不好意思,我先出去了。”
小姑娘怯怯地點點頭,眉眼溫柔地朝甘衡笑了笑,與甘衡擦肩而過的時候,都沒敢靠太近。
可擦肩的那一瞬間,甘衡敏銳地從這小姑娘身上嗅到了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他詫異地轉身看向那姑娘的背影,那挂在她背後,昨夜裡還隻有半截身子的惡鬼,此時已經長長了一截!
甘衡眼神沉沉,這惡鬼吃人了。
“你還盯着她看……”苛醜湊過來恨恨道。
甘衡轉頭瞪苛醜,“你能不能就待在那玉牌裡。”
不然一天天的盡是事。
苛醜也有幾分脾氣,他嘴上冷冷地回絕:“不要。”
但行動上卻老老實實地化作黑霧消失了。
甘衡這一早上鬧得真是心力交瘁,他從來沒有想過養個鬼會這樣麻煩,他甚至有些懷念小曰者的省心了。
至少他一個眼神,小曰者就知道是要往東還是要往西,不像這個惡鬼隻會同他比誰的眼睛瞪得更大!
想着想着,甘衡長歎一聲,也不知道日後同小曰者還有沒有機會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