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皆飲下,隻有甘衡還遲遲未動,高台上的蒙面女子便笑道:“怎麼?這位小兄弟是瞧不上‘賽神仙’麼?”
甘衡實在是沒辦法,隻好無奈地歎了口氣,小聲同小曰者道:“你趕緊松開,一會我這酒還沒喝下去,就先被你勒死了。”
小曰者這才意識到甘衡方才那樣都是裝的……他讪讪地收回手。
甘衡聞着這酒氣清香,閉着眼就灌了進去。
酒水清冽并沒有想象中的辛辣,他喝下去的瞬間,就好像五感都通了,他隻覺得世間萬物都動了起來,花繞柱開、鳥飛燕鳴,那些在空中漂浮着的人也在嬉笑着,他們同甘衡交談。
“公子是誰?這是前往何處?又要做什麼?”
甘衡也沖他們笑,“就一江湖閑散人。”他說着歪歪扭扭地朝其中一人走過去,那人生得美豔,不似常人,渾身上下都開着漂亮的花朵,甘衡伸手将其中一朵摘下,他又遞回給這人,微眯着眼說:“鮮花贈美人。”
還挺會“借花獻佛”的。
那人捂着嘴笑,又勸道:“公子再喝一碗。”
甘衡也不推辭,端起來就飲了下去,看得小曰者眉頭直皺,他也是搞不懂甘衡到底要幹嘛了。
第二碗喝下去,順着酒水流過的地方這才隐隐燒了起來,這回甘衡不隻是覺得腳底下不穩了,他感覺自己是真地飛了起來!
“靠……”甘衡有些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隻覺得自己離地面越來越遠,甚至周身已經有白雲仙氣環繞了,吓得他揉了揉眼,實在是不敢相信。
于雲霧之中,樓台宮阙隐隐浮現,甘衡差點忘記自己到底身處何處了,他朝着那樓台處飄過去,整個人隻覺得輕飄飄地好似能暢遊去任何地方,就連腦子也輕飄飄的,感覺什麼東西也沒裝。
突然,他好像聽到了哭聲,這突如其來的哭聲激得他一激靈,這才回了片刻神,瞬間就覺得整個人也重了,腦子也挺沉的。
得虧是這哭聲傳來驚醒了他,甘衡伸手觸摸周身柔軟的白霧,眼底頗有幾分贊賞道:“造這個虛無境的倒是個神人,知道虛無境内沒有流動一說,竟是為了效果逼真,将虛無境做進了畫裡。”
畫具有欺騙性,他欺騙你雲在飄、霧氣在流動。
甘衡循着哭聲走去,竟是個躲在雲霧之後哭個不停的男鬼。
那男鬼蒼白着一張臉,聽到響動擡頭朝甘衡看來,看到甘衡之後哭得更傷心了:“嗚嗚嗚嗚……”
甘衡聽他在那裡哭了半響,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蹲在男鬼旁邊,是個十分二流子的蹲式,岔開着腿雙臂搭在腿上,他問:“怎麼了,兄弟?你家裡人紙錢沒給你燒夠啊?”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出來,男鬼原本隻是哭的,這回換嚎的了,那當着是撕心裂肺的嚎!
“诶诶诶……”甘衡耳朵都要被嚎炸了,“你先收收聲,收收聲,有什麼事能不能先跟我講講?”
男鬼這才不哭了,他擦了擦鼻子啜泣道:“嗚嗚……我想回家……”
甘衡沉默了半響,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每個死去的人,隻要家裡有人喊魂或者辦喪,魂魄都是能回去的,一般稱之為頭七,可這鬼是為何回不去呢?
“你家裡人不知道你死了麼?”
男鬼提到這隐隐還有些委屈,“知道的,怕是喪事都辦了。”
甘衡就納悶了,“那你為何不回家?”
男鬼說到這眼睛裡含着淚,憤憤道:“你以為是我想留在這麼!我是被困在這了!”
甘衡聽到這話,下意識看了看這虛無境四周,确實同他之前待過的虛無境不太相同,一般來說虛無境都是展開者在現實中極其熟悉的景色,可這兒直接就都已經不是“人間”了,背後之人虛構了一個類型仙境的地方,而且更匪夷所思的是,造得還真挺像那麼回事。
“有進來的法子,就會有出去的法子,你是怎麼進來的?”
男鬼怨念地看着甘衡,沉默了半響。
甘衡似乎也猜到了什麼,他也沉默了,然後他問道:“這第三碗酒……不會是在你手上吧?”
男鬼可憐地看着他,試探地問:“你要喝麼?”
甘衡無奈地歎了口氣,他算是知道這虛無境是怎麼留住鬼的了,是伥鬼陣。
這虛無境内必須要留一個,惡鬼要想出去,就必須找個替陣的,也就是說眼前這男鬼想出去,就必須要拿甘衡來換。
甘衡問他:“你也是喝了三大碗‘賽神仙’被鬼換進來的?”
男鬼點點頭,提起這事就來氣,“虧我還和那小子稱兄道弟的,見他進了驿站喝酒就再也沒有出來了,便想着去找找他,結果沒想到驿站裡人沒找着!反倒是在這個破地方瞧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