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劍裹着青光劈開魔障,陸清崖閃身擋在祝平安面前。
黑霧中驟然伸出一隻骨爪,徑直朝他胸口襲去。
“退後!”
祝平安并指劃出劍陣,霜降劍氣幻化出數十劍身,“這是心魔幻象!”
陸清崖恍若未聞,仍舊舉着流雲劍立于他身前。
祝平安暗罵一聲,他心魔根植,面對這種幻象隻能起到壓制作用,不能做到擊殺。
如此消耗下去,他遲早被鑽了空子。
黑霧中發出尖厲的嘶吼,陸清崖眼中它的形象搖身一變,成為了陸清崖前世的模樣。
成為魔尊後的模樣。
“瞧瞧你這副模樣,”心魔低笑着湊近,低語着引導,“哪有魔尊的樣子?”
陸清崖瞳孔緊縮。
前世記憶如潮水湧來,璇玑山巅的血、師尊滿目失望的眼、貫穿胸膛的霜降劍……
“清崖!”
祝平安的冷喝驚醒了他。
陸清崖咬破舌尖,血腥氣混着劇痛驅散幻象。
他催動全部靈力束縛住心魔,流雲劍趁機貫穿了它的胸膛。黑霧發出一聲不甘的哀嚎,随即緩緩消散。
靈力耗盡的少年踉跄跪地,被祝平安一把撈進懷裡。
溫熱的血順着下颌滴落,他艱難擡手去擦:“髒……”
“閉嘴。”祝平安将靈力源源不斷渡入他經脈,“逞什麼英雄。”
陸清崖固執地搖頭,他又恢複了那副沉浸在上輩子記憶中抽離不出的狀态,“師尊……别不要我。”
祝平安沒做回應,把人打橫抱起,踏上霜降劍化作流光朝大部隊趕去。
陸清崖的意識在混沌中浮沉。
血腥氣凝在喉頭,四肢經脈刺痛難忍,唯有後心源源不斷的暖意支撐着搖搖欲墜的神志。
他費力掀開眼簾,模糊視線中晃動着雪色衣袂,銀發垂落在他枕邊,他掙紮着伸手想去抓。
“師尊……”沙啞的嗓音卡在喉間。
祝平安扣住他的手腕,靈力順着脈門遊走,“逞能的勁兒哪去了?”
榻邊藥爐咕嘟作響,陸清崖緊繃的脊背漸漸放松。他貪婪地盯着師尊低垂的睫羽,直到對方擡眸瞥來,才慌忙閉眼裝睡。
眉心被輕輕戳了一下,祝平安的聲音裹滿是無奈,“裝睡的本事倒是不錯。”
陸清崖索性破罐破摔地睜眼,“師尊,弟子疼!”
“活該。”祝平安将藥碗怼到他唇邊,“以後不許悶着頭往前沖。”
苦味鑽入鼻腔,陸清崖皺眉偏頭,“師尊喂我。”
祝平安感慨這家夥的矯情,隻得舀起湯藥吹了吹,“張嘴。”
陸清崖順着勺沿小口啜飲,突然問到:“那魔物……”
“散了。”祝平安将空了的藥碗擱在桌上,為他掖好被子,“倒是你靈台受損,三月内不得動用靈力。”
陸清崖攥緊被角,與前世不同的記憶如附骨之疽纏上來。
他夢見自己握着霜降劍刺穿師尊胸膛,夢見璇玑山巅的血浸透銀發,夢見那雙總是含笑的眸子染上冰霜……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他甚至懷疑是否夢中看到的一切才是真正的記憶。
溫熱的掌心覆上他冷汗涔涔的額頭:“做噩夢了?”
陸清崖猛地抓住那隻手按在心口,“師尊别走,”他面上盡是不安,“師尊陪陪我好不好?”
祝平安看他是個病患,隻得由着他胡鬧,安撫性地回了一句,“吾在呢,吾不走。”
祝平安不得不承認那個不知内容的夢境的确給了陸清崖難以想象的沖擊。
他陷入了患得患失的危險狀态。
陸清崖倚着青石欣賞師尊練劍,流雲劍在他膝上焦躁地嗡鳴。
“手癢了?”祝平安收勢轉身。
陸清崖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他并指凝出風刃,可惜青芒剛現便潰散成霧。
他惱火地捶打幾下膝蓋,祝平安歎了口氣,上前按住他的手腕,“着什麼急?”
“弟子怕就這樣成個廢人了……”陸清崖話止于此。
伏魔大會将至,祝平安隻有他一個徒弟,能與師尊并肩作戰的便隻有他一人。
而且他總覺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什麼事馬上就要不受控制地發生。
“莫要擔心,天塌下來有吾頂着。”祝平安拍拍他的頭。
陸清崖不似最初那般好哄,他着了魔似的呢喃,“師尊,若弟子以後永遠不能再握劍……”
“那便不握。”祝平安俯身捏捏他的耳垂,語氣中帶上笑意,“吾的璇玑山養個閑人還是養得起。”
陸清崖瞬間從那種複雜的情緒中抽離出來,耳尖紅透,憋了半晌才道:“要養也是弟子養師尊。”
話音未落,額間不輕不重地挨了一下。
他捂着額頭擡眼,便撞進師尊滿含寵溺的眸子中。
陸清崖恍然覺得,如此這樣一輩子,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