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鲛尚藍,唯獨城樓旁一座宅子,紅綢錦帳,大紅的喜字貼滿正門側門。
正屋緊閉着,女子坐在梳妝鏡前,素面紅衣,手上拿着钗環左挑右選,夜明珠的光澤照亮室内,鏡中倒映的一雙眼睛卻是目光呆滞。
羅重衣避過府外重重守衛,無聲無息出現在女子背後,剛落腳,女子冷聲喝道:“誰人擅闖?”
“姑娘在猶豫什麼?”羅重衣一步步靠近,幽幽道:“哪支簪子順手,能一擊斃命?”
她撿起一隻簪子,“這支玲珑簪怎麼樣?”
女子轉身,眼睛裡露出殺意。
她接着道:“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我今日是來幫你的。”
紅曌熙起身對着她,未置可否,隻道:“各取所需,互相利用,談什麼幫不幫?”
兩人言語打了個交鋒,羅重衣不再拐彎抹角,“我可以代你出嫁,替你殺藍漪。”
“你當她好糊弄嗎?若被拆穿,她盛怒下定會當場殺了你,你不怕死?”她嘲諷的眼神掃過羅重衣,又看向窗外,祭廟的方向,“何況,我更想親眼看她死在我面前。”
前兩回赴死,足以看出她的個性,拒絕在意料之中。羅重衣滿不在乎道:“你心存死志,但祭廟地牢裡關着的紅鲛族人,看來不打算管了?”
聽到族人二字,紅曌熙猛地回頭,失态地掐住她的手臂,“什麼?她們還活着?不對,藍漪明明…”
靜默一瞬,羅重衣眼神和她對視上,抛給她一顆血色鲛珠,“這是她留住你的籌碼,或許想大婚時告訴你,給你一個驚喜。”
等了半晌,紅曌熙沒有回複,羅重衣道:“怎麼?心軟了?”
“我答應你。”她後知後覺收回手,握着鲛珠,神色悲痛,“你出嫁,我去救我的族人。”
在她的指點下,羅重衣幻化成她。紅曌熙邊替她戴上飾品,邊講自己行走言語的習慣,完成後自己都贊歎神似。
臨行前,她問羅重衣:“聽說藍漪受族人擁護,你與她能結什麼仇?”
羅重衣不屑道:“擁護?一個殘暴的瘋子,受先輩蔭蔽當上族長,她有什麼資格?”
侍女通傳接親隊伍抵達,紅曌熙沒有懷疑,替她蓋上蓋頭,“殺了她。”
背對着她,羅重衣眼神閃了閃,沒等她回答,侍女敲門接出府,走出幾步,低垂的視線中伸過來一隻素白的手,“曌熙。”
她沒有動作,對面的人似是習慣了,耐心等了會,主動牽起她的手,緩步和她出門,替她撩開轎簾,“按習俗,我們要繞主城一圈,需半個時辰。”
沒有得到回應。
簾子落下,羅重衣往後一躺,雙手交握,城牆上那兩行字再度浮現在腦海中,執念經年,輪回往複。苦求不得,歲月蹉跎。
若心中所求實現,蹉跎陣盤還會周而複始轉動嗎?
轎外歡呼雀躍,時有鮮花彩綢和瓜果扔入轎内,簾布翻飛。藍漪語調上揚,“曌熙,她們都在為我們高興。”
那是她們不知道你娶的是紅鲛族長。羅重衣冷笑。
繞城一周,除去鲛人的熱情“祝福”,路上沒有遇到暗箭襲擊,想來是姜浮玉成功說服了那群長老。
她記得上一回,姜浮玉出現在藍漪的婚禮上,鲛人長老雙眼裡的驚訝不似作假,如今更是驗證了她的猜想。
可她有了新的懷疑,難道姜浮玉與遺迹有淵源?還是進入陣盤,會有特定的身份?
轎子忽地停下來,“曌熙,到了。”
轎簾掀開,羅重衣起身,藍漪望着她,頓了頓,笑着牽起她的手,“今日過後,你就是我的妻子了。”
羅重衣不發一言,兩面編鐘鼓樂奏響,直至她們步入祭廟。
祭廟外圍上一圈鲛人,伸着腦袋往裡看,禮官唱詞,一拜天地,二拜祖先,二人對拜時,羅重衣停住,在外頭的議論和藍漪半強迫半哄騙的催促裡,半彎下腰。
禮成。
一番動作模仿得恰到好處,藍漪一時沒察覺出來。
羅重衣表情并不好,與紅曌熙成婚不是藍漪的執念嗎,禮已成,為何沒有半點異常?
她有些暴躁,倘若打不破這該死的陣盤,籌謀再多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族人在外等着我們,按祖制,她們要向新人成婚禮上的鲛珠灌入她們的靈力,作為祝福。”藍漪說話溫柔,隐隐含着期待。
“不去。”羅重衣手扶着祭台,冷冷拒絕。
氣氛陷入僵持,藍漪轉頭看向外面揮舞手臂的族人,好聲道:“你累了,且先在此休息,我去去就來。”
她走後不久,羅重衣一掌拍暈禮官,翻找出返生鳳草,化成她原本的模樣,好笑地看着藍漪在外演戲,受盡簇擁。
若不是見識過她瘋起來誰都殺的樣子,自己也要被她情深的模樣騙過去。
“藍漪。”一股靈力震開人群,長老怒目圓睜,“我沒想到你膽大至此!”
她施法揭去祭廟礙眼的紅綢,關上殿門,指着右邊,“難道她不死,你就不會死心?”
紅曌熙婚服内襯沒換,全身被綁住,姜浮玉手搭在她的肩上,她的脖子上由另一人架着劍。
紅曌熙出現在殿外,藍漪滿臉笑容霎時間消失,陰森森地盯着她們,“放開她。”
“她早就該死,你偷偷救下她,還想要欺瞞到何時?”
“她妨礙不了任何人!”
“别忘了你的身份。”
一句接一句的訓斥,藍漪氣急,“這族長是我想當的嗎?”她扯下象征族長身份的信物,往她們面前一扔,“你們誰想要就拿去。”
一人指着外邊道:“你享受族人供養,修煉一日千裡,卻和紅鲛族長牽扯不清,不覺羞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