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绮追出去沒多遠，見到羅重衣在原地等，忽然不敢上前。

重衣姐姐曾叮囑過許多次，不能在外現出真身，否則會引來麻煩。就在剛才，現場有妖族，有百朽閣閣主，或許還有暗中窺探的各方勢力。

“還躲在那，是不想回幽冥了嗎？”羅重衣神色冷淡瞥她一眼。

周绮探出頭，擠出幾滴眼淚，上前拉着她的手，“重衣姐姐，我錯了。”

“錯了，你當我不知道？重來一次，你還是會這麼做。”羅重衣闆着的臉因她示弱反而笑了，她歎了口氣，“一切是我思慮不周。你以一敵二，當時情景，總不能束手就擒。”

能接應自己的人，除了周绮，隻剩下龍柳，龍柳牽涉到仙界，隻會讓事情更複雜。

至于别的選擇，如果姜浮玉還在…

她的話提醒了周绮，“重衣姐姐，和你一同前往的那個，姜什麼玉，她既是護衛，為何沒和你一起？”

思緒和聽覺碰撞，指向同一個名字，羅重衣恍惚了一下，眼前浮現冰火墜落時遮擋的靈力，她嘴角下抿，閉上眼，“死了。”

周绮愣了愣，下意識追問：“她能入輪回嗎？”

說完她其實就知道了答案，如果能，羅重衣聽到她問姜浮玉時不會閉眼，大抵會歎口氣，再沒有波瀾地說出“死了”這兩個字。

羅重衣真情實意地在不高興，因為姜浮玉。

知道不該，周绮私心仍然生出些許嫉妒。但其實她不知曉，羅重衣的不高興，并非源于姜浮玉本身，大部分原因在于，她認為自己無能。

“或許。”羅重衣丢出這兩個字。擡手的動作牽扯傷口，她猛咳起來，周绮扶住她，雙指摁在脈門，剛收回去的眼淚攔不住流出來，“怎麼傷成這樣？我們回家。”

她虛弱地笑了，“嗯，回去吧。”

今日鬼門大開，左邊站着接引使者，右邊站了一位仙界仙使，遠遠見到羅重衣出現，迎上去行禮，“殿下，天後急召你回九重天。”

羅重衣推開周绮攙扶的手，忍痛站直，扶了扶面具，太久沒戴，有些不習慣。

“煩請仙使先行回去，本殿今日有急事，耽擱不得，一日後自會上九重天向天後請罪。”

仙使勸了幾句，無奈羅重衣不松口，隻得搬出天後旨意，羅重衣當做沒聽到，當着仙使的面快步走入鬼門。

“殿下——”

接引使者退回鬼門，躬身行禮，“仙使，殿下的意思再明白不過。”

酆都内城一如往昔，龍柳等在冥王殿門口，一柄小巧的槍朝羅重衣飛去，算作迎接，周绮出手先一步接住，還了回去。

龍柳揚唇笑，“可算回來了，這不是巧了，你要的人我替你請來了。”

“重衣。”龍柳身後的女子往外兩步，擡眸與羅重衣對視上，嘴角抿着笑，“好久不見。”

“天梁星君，請。”羅重衣拂手一禮，示意她先入府，“多謝星君撥冗相幫。”

醫仙座下首席弟子，天梁星君張白蘇，周绮在九重天述職見過她幾次，沒放心上，現在才有機會認真打量起她。

龍柳意味不明笑了兩聲，緊跟上去，眉宇間的散漫早已散去。

羅重衣步入寝殿，植楮草味道比離去時濃重幾分，她徑直推開書房門，打開結界。周绮出入寝殿不知多少回，頭回見有這麼隐秘森嚴的密室，主動問：“重衣姐姐，我要不要回避？”

“你進來。”羅重衣發話。

一入内，衆人的視線被血玉上躺着的人吸引了去，張白蘇倒吸一口氣，哪怕聲音壓得低，在落針可聞的密室内，依舊明顯。

周绮呆愣在原地，看看羅重衣，又看看血玉。

羅重衣摘下面具，俨然和那上邊躺着的人共用一張臉，“她是我妹妹，你們也可以稱呼她，棠清。”

她說這話時，看的是張白蘇。

“你随醫仙潛心修習醫術，想必盡得真傳，能不能救？”

張白蘇咽了咽喉嚨，緩慢搖了搖頭，羅重衣拿出返生鳳草，問：“現在呢？”

她雙手接過鳳草，低頭仔細查看，确認無誤後擡頭，雙眼露出光芒，“有機會，有機會。我需要有人替我護法。”

聽到她的話，羅重衣才算松了口氣，下巴點向周绮和龍柳，“人我已替你尋好。”

話趕話接上了，張白蘇不知想到什麼，笑容滞了一瞬，道：“殿下考慮周全。”

事不宜遲，張白蘇施法救助，返生鳳草的幽幽熒光與血玉互為照映，周绮龍柳在左右，羅重衣倚靠牆壁，緊繃着嘴角，冷靜地盯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