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枕梨突然叫住薛皓庭,制止住了他接下來要道歉的話。
她不需要薛皓庭道歉,因為她不會原諒薛皓庭。
“你不用叫我哥哥。”
“哥哥。”
淩枕梨眼神堅定,依舊提醒他如今兩人的身份,仿佛剛才的撒嬌嬉鬧是從未有過的。
“既然話說開了,你對我隻是兄妹情意,就更好了。”
說這話時,淩枕梨是完完全全将自己放在薛映月的位置上。
“我知道了。”
薛皓庭垂下眼眸,正好為她包紮完。
“你好好休息吧,我出去。”
“記得把門帶好。”
淩枕梨被他剛剛的一番話攪得心煩意亂,現在不想看見他。
薛皓庭如她所願,還她一個清淨。
淩枕梨深感疲憊,重新躺回床上,思考着剛才薛皓庭說的話。
他是感到愧疚了才來跟自己說這些話嗎……覺得以前那樣對待她太過分了,現在想要悔改了嗎?薛皓庭讓她扮作薛映月來折磨她的時候可沒想過她的感受。
總之,她不會原諒薛皓庭的,過去他對她的辱罵,毆打,她要時刻銘記于心,以後報複回去。
***
回到東宮吃過晚飯,就寝時,裴玄臨執起淩枕梨的手細細查看。
月色透過窗戶,微風吹得蠟燭搖曳,在她手腕上投下斑駁光影。
“還疼不疼?”裴玄臨低頭,輕輕在她手腕處落下一吻。
淩枕梨指尖微顫,有些羞怯:“傷的倒也不是特别重,養些日子就好了。”
裴玄臨輕笑,指尖撫過她腕間紅腫,“這還不是很重?都傷成什麼樣了,手腕都腫了,怪我,沒照顧好你。”
淩枕梨正欲開口,又被他攬入懷中。
裴玄臨的唇貼着她耳垂,聲音低得幾不可聞:“我聽說舅兄去看你了,他有沒有責怪我看護不周。”
“哥哥他也隻是心疼我。”
淩枕梨一時心軟,給薛皓庭說了好話,說完立刻後悔了。
“今日大勝吐蕃後尋你的路上,不少人都在議論金安和楊承秀的事。”裴玄臨捏了捏淩枕梨的臉,柔聲笑道,“是不是你做的。”
“三郎這麼說,是要治妾管束下人不力之罪嗎。”淩枕梨聲音嬌軟,縮在裴玄臨懷中撒嬌。
裴玄臨被她吃的死死的。
“我哪舍得懲治你這滑頭。”
淩枕梨趴在裴玄臨懷中,明亮的大眼睛看着他,眼珠一轉:“那……陛下和娘娘,會懲罰金安公主嗎?”
“不見得。”裴玄臨笑着搖搖頭。
“什麼?為什麼?”
淩枕梨不滿,眉間帶有幾分愠色看向裴玄臨,希望他告訴她為什麼。
她就是為了讓金安公主醜聞傳遍整個京城,失去皇上皇後的寵愛,才讓侍女們将此事宣揚出去,如果一無所獲,她會倍感受挫。
“不知道。”裴玄臨沒正面回答她這個問題。
看樣子他似乎是有什麼難言之隐,淩枕梨便沒有再問。
過了幾秒,裴玄臨突然道:“你性子嬌縱,金安不難猜出是你把消息放出去的,防人之心不可無,你最近盡量少出門,等這一陣子過去。”
“這麼說來,我是把我自己禁足了嗎。”淩枕梨不高興了。
一個公主,能猖狂瘋魔成什麼樣,太子妃難不成需要怕她,何況她現在頂着薛映月的身份,公主得罪她也要掂量掂量她身後的丞相府吧。
“倒也不是……”裴玄臨略有思索,“隻是要減少跟金安碰面,護崽的母獸可是很吓人的。”
……
那她就理解了,她也有過孩子。
但可不敢讓裴玄臨知道。
想到這兒,淩枕梨将裴玄臨抱得更緊一點,感受着他的心跳,假意中摻雜了一絲真情。
“三郎,等我們有了孩子,你也會保護他的,對吧。”
“那當然了。”
裴玄臨察覺到淩枕梨帶着一絲不安,輕輕拍着她的後背安撫。
“我父母去的早,我沒能享受到父母親的庇護,等将來咱們有了孩子,我一定不會讓他像我一樣。”
淩枕梨聽着這話心裡酸酸的,如果她失去的那個孩子的父親是裴玄臨,是不是孩子就可以活下來,陪在她身邊……
“你怎麼哭了。”裴玄臨輕輕為她拭去眼角的淚水。
“我怕我……怕做不好母親,我還沒準備好……”
淩枕梨越想越覺得對不起裴玄臨,越想又越害怕,越驚恐,裴玄臨現在對她這麼好,可若有一天他得知了她過去的事,肯定會厭惡她,抛棄她,甚至會憤怒,覺得她又髒又惡心,要下令處死她……
而裴玄臨不知道她在想這些,一味地想哄好她。
“不急,再過個三五年也好,如今朝堂局勢不穩,我沒有十足的精力教導,你年歲又小,生子猶過鬼門關,不生也不要緊,大不了就像今聖,咱們到時候過繼宗室中優秀的子弟,放心吧,其他位置空着說得過去,皇位不一樣,就算有人占着,下面也有人争得頭破血流,妄取而代之,所以根本不用擔心沒人繼承,你别有壓力。”
反正已經很多個朝代沒有順利繼位的太子了,就算生了孩子,也要提防宗室中狼子野心的孩子。
淩枕梨被他這一番話哄好了,趴在他胸膛上玩着他的頭發,問:
“三郎,父皇和母後隻生了你一個孩子,那你怎麼叫三郎啊?”
裴玄臨想了想,解釋給她:“文帝不喜我母親,連帶着也厭惡我,我出生後不久把我過繼給了已逝的章慧太子,章慧太子有兩個早逝的兒子,因此我排行第三,大家就叫我三郎,待我父皇繼位後把我改了回來,但那會兒大家叫習慣了我也聽習慣了,往後就一直叫三郎了。”
轉念一想,宗室除了文帝所出的孩子們尚有子嗣存活,裴家已經沒什麼活着的孩子了。
除了他自己,也就端懷太子的一兒一女,順義郡王和柔嘉郡主,再加上現如今的金安公主。
若說過繼,似乎隻有順義郡王日後的孩子,他現在在朝中挂着閑職,貪圖享樂,整日裡行污受賄,串通權貴斷了不少冤假錯案,也正是因為他與柔嘉郡主無用,才在京中留了一條命。
“那文帝為何要對親生的子孫如此苛刻呢。”
“因為她是皇帝。”裴玄臨垂眸,自嘲一笑,“她不會把自己看做是一個妻子,一個母親,一個祖母,而是手握生殺大權,說一不二的帝王,在她面前衆人皆是蝼蟻,順者昌,逆者亡。”
“那你呢。”
淩枕梨突然從他懷中探出腦袋,爬起身,一半撒嬌一半認真地問。
“我嘛……反正我不會對你和咱們的孩子苛刻。”
裴玄臨說的是真心話,淩枕梨倒也願意相信他。
看得出來,裴家衆帝可擁後宮佳麗三千,卻都是獨鐘一人,想必裴玄臨耳濡目染,不會辜負她。
這麼想着,淩枕梨重新躺回他的身邊,裴玄臨又自然地将她攬進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