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血緣層面來講,我家的魔術師到了這一代就隻剩下我了。
散步走到房子附近,每走幾步就能通過窗口看到裡面的情況。小義勇不知道跑到哪個房間去了,因為走廊對面的房間也設置了兩個房間放置書本。倒是在平時最常使用的從窗戶往外看可以清楚了解大門情況的書房,我看到正在收拾書桌的锖兔。
“喲~進度怎麼樣啊?”我趴在窗台問,“辛苦啦,暫時先休息一下怎麼樣?”
“九十九小姐,怎麼了嗎?”
锖兔和我之間隔了一張書桌,因為位置的關系他還要低頭往下看我們的視線才能對上。
金平糖一樣顔色的眼睛從深處迸發出少年特有的朝氣,讓人聯想到萬裡無雲的晴空,都已經連續忙好幾個小時了,還是不見一絲疲倦。
“嗯~也沒什麼,就是覺得和前段時間比起來今天你的心情好像還挺不錯的?”準确來說是從我的房間離開之後……
其實我想說的不是這個,不過原本也沒有什麼特定的話題就是了。
“因為九十九小姐上午說的話給了我很大啟發。”
“嗯?啟發?我怎麼都不知道自己說了那麼厲害的話?”
這可真是把我吓到了。而且我回想了一遍自己今天上午說過的話,也沒什麼特别的啊?
“九十九小姐不是說了嗎?難道别人說不行就要乖乖聽從?誰都要有自己的想法。”锖兔用自己的方式把我的話簡單地複述了一邊,頓了頓又補充道,“雖然這番話原本是你對義勇說的。”
随口說說的玩笑話居然還能給锖兔啟示,這是我沒想到的。不過既然能讓他覺得受用,那不就說明……
我說出了自己的理解:“原來你也會因為别人說的話動搖啊?”
“說來慚愧,但确實是這麼一回事。”锖兔臉頰微微泛紅,眼神透露出幾分羞赧卻沒有閃躲。
“但能坦然承認自己的不足也是身為男人應該做到的。”锖兔臉上的表情就像他說的那樣變得坦蕩如砥,他看着我,先前遭遇到的挫折似乎全都轉化成眼眸深處的光變得越發堅定,“而且接下來該怎麼做,我也已經決定好了。”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事情,不過你能想通真是可喜可賀。”我附和着給他鼓掌。
“我也是這樣覺得的。”锖兔也回以一個爽朗的露齒笑。
哇,男孩子的心真難懂,特别是這種正好處于界限模糊時期的男孩子。我随口說出來的話,竟然給了他那麼大的啟發嗎?雖然隻要結果是好的我也無所謂了。
“嗯?”
耳邊突然捕捉到翅膀扇動的聲響,在判斷出是什麼之前它就已經先一步來到我面前。
锖兔好奇的視線随着這個突然的訪客一同落到我的掌心:“紙鶴?”
“是信啦。”
我小聲念出對應的咒文,手中的紙鶴便倒退着回到最初的模樣,我一邊看信一邊給锖兔解釋,“是外祖母認識的人,我也隻見過一哈——?!”
我就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咳咳咳咳咳咳咳……”
“九十九小姐,你還好嗎?發生什麼事了?”锖兔緊張地詢問。
但是我根本沒空回答他,因為……
“開咳咳咳咳咳……什麼玩笑?!小孩子出生了?!”
這下锖兔果然更加困惑了,一臉擔憂地繼續問:“相熟的人家中有新生命誕生不是值得慶賀的事情嗎?”
無可否認這是值得祝賀的事情,但同時也是讓我被自己嗆到的罪魁禍首:“我跟他見面的時候他才隻有三、四歲哦?那時候我就是個七歲小孩而已!也就是說……唔,十五、十四……
數手指數到一半,為了确認自己不至于連超過十五的加減法都算不好,我向身邊的人求證:“锖兔,你今年幾歲?”
“十三。”
锖兔特别地配合,末了又加了一句,“義勇今年也已經十三歲了。”
想到十五歲的新手父親和十三的男孩子之間隻隔了短短的兩年,我突然察覺到一個問題:“那我作為一個在深山裡獨居的女性,讓你和小義勇随意在我家進進出出豈不是太大意了?”
沒想到锖兔竟然表現得比我還要誇張,張大了嘴巴卻遲遲不說話,擺出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九十九小姐,你現在才反應過來未免也太遲了。”
“……”
“而且結合平時的言行舉止,僅僅用‘大意’根本不足以形容。”
怎麼就開始批評起來了?而且我覺得我有必要為自己辯解:“因為回日本後一直住在這裡,就算平時外出也不太在意周圍的事情……”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試圖冷靜下來,并且開始分析自己感到驚訝的原因,“因為在我看來應該是‘人生現在正要開始’‘接下來才要正式開始’的時間點和另一個人組建家庭,還是會覺得很難接受。”
“我不清楚九十九小姐過去生活的國家是什麼情況,雖然十五歲就和女性結為夫婦還生下小孩确實是有點早,但在日本也不是那麼少見。”
竟然是這樣嗎?
我用眼神向锖兔再次進行确認,不過我和他顯然還沒到不使用語言就能交流的境界,除了再次和這雙跟紫色金平糖一樣的眼睛對視五秒外,我沒有任何收獲。
“雖然、但是……”
我組織語言的能力已經受到影響,因為太過激動了,我又忍不住開始咳嗽:“咳咳咳……的确,每個國家的情況不同,不能一概而論。不過我覺得我可能還是需要一些尼古丁先讓頭腦冷靜下來。”
左手握成拳再次張開,手指觸碰到了煙盒的棱角,這種熟悉的觸感讓我感到安心。
“九十九小姐?”锖兔看到突然出現在我手上的煙盒,伸手到左邊的口袋翻找,不一會隻拿出一盒火柴。
“究竟是什麼時候?”他緊盯着我手上的煙盒。
毫無疑問,我現在手上拿着的就是上午交給锖兔的煙。
這也是魔術的一種,細分的話就是所謂的空間魔術。不過我必須知道物品被藏起來的具體位置,而且物品本身也被施術者本人提前做了記号,是個大部分時間都沒什麼用處的雞肋魔術。
我從裡面随便抽了一支,左手故技重施,再張開時手心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隻是一根有什麼關系嘛?我已經快一天沒抽煙了。”
“就算是一根也不行。”
锖兔作勢要把我已經叼在嘴邊準備點火的煙也搶過來,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拍拍口袋,從裡面拿出了幾秒鐘前躺在我手上的煙盒。
“好~我決定了。”
我突然奇想地打了個響指,正好锖兔看了過來,省得我再費口舌讓他注意看我的眼睛,“锖兔,這次就讓你來幫我點煙吧。”
“我才不……!身體竟然擅自……”
明明說着不願意的話,锖兔還是從口袋裡拿出了火柴。所謂魔眼,就是這樣一回事。
“嘿嘿……”
我用食指點了點右眼角稍下的皮膚:“所以我才說遇到黃金級的魔眼逃跑才是上上策,雖然也有應對的方法,但基本上在你行動之前就已經被魔眼控制了。”
【嘩——】
锖兔咬着牙,看表情應該是正在掙紮,不過身體還是聽從指揮劃了一根火柴。
我将臉頰旁的碎發挑起别在耳後,叼着煙配合地往前湊。
“啊……”
煙和火苗越來越近,在幾乎要碰撞在一起的前一刻我停了下來。
想起來了。
我重新拉開和锖兔的距離,正好他手上的火柴也熄滅了。再看锖兔,他似乎也終于松了一口氣的模樣。
“你聞到煙味會咳嗽呢,那就換成——”我故意拉長了聲音,然後掌心向上地向他伸出右手,“來,握手。”
“九十九小姐!你總是讓我做這種事情!”
然後锖兔就一邊抗議一邊乖乖把右手放到了我手上。
“噗——”
我握住這個男孩子的手随意地晃了兩下才松開,看着他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看來你還有很長的路要努力呢。”
估摸着已經跑開了至少五米遠的距離,我用魔術把煙點燃,向锖兔揮手:“那麼,收拾書房的事情就繼續拜托你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