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竹聲已經在門口等着。
看到他手裡原封不動的藥膏,楚甯胥臉上出現幾分疑惑,竹聲如實道:“主人,謝公子說他已有靈藥,不需要此物。”
哪裡是不需要這瓶藥。
是他把人家氣得夠慘,心裡不痛快吧。
楚甯胥扯了扯嘴唇,把藥膏取回來,沒有再讓竹聲熱臉去貼冷屁股。
如今正值正午,撫雲宗烈陽灑地,樹植靈葉搖曳,有白鶴之影從雲端穿梭,發出清幽的啼鳴。
原本楚甯胥就想通過雲陽宗這個龐然大物前去秘境,這下倒是陰差陽錯到了地方,省去不少麻煩。
兀自站在洞邸前賞了一會兒景,楚甯胥吩咐道:“元弘易并非良善之輩,方才的事情恐怕不能善了。你下山一趟,告訴褚意,帶着身懷魔氣的下屬這段時間離開天門山,免得被仙門發覺。”
竹聲側首,颔聲道:“是。”
……
直到夜晚,忙碌了一天的蕭蕪君終于踏着月色前來。
他從靈劍上落下,看到在院中勾勒符箓的白衣人面露愧色,大步上前,輕聲喚道:“師叔。”
楚甯胥并未立刻答話。
聚精會神将最後一筆黑墨勾完,筆尖擡起的瞬間,原本平平無奇的黃紙上禁制微閃,緊接着迸發出濃郁的靈氣。
一張符成,他才松了口氣,擡眸看來,語氣淡淡:“你來了。”
蕭蕪君颔首行禮,目光不由看向楚甯胥剛才劃成的符箓,語氣驚訝:“這是……蕩祟符?”
楚甯胥臉上露出幾分淡淡的笑色。“蕪君識得?”
“自然識得……這符,”蕭蕪君聲音有些遲疑,“不瞞師叔,如今墜龍淵的祟氣越發濃重,雲陽宗幾次前往山下采買,卻可惜蕩祟符稀缺,收獲寥寥。”
他的眼睛都黏在了那張符上,楚甯胥看着心中直笑。
他當然是故意為之。
原本在劇情中,雲陽宗鎮壓的一處邪祟之地墜龍淵曾幾次出現,成了他們的心腹大患,原主的記憶裡早已掌握蕩祟符的畫法,卻不知怎麼一直藏着掖着不用,正好被他用來收買人心。
心知肚明,而楚甯胥臉上卻是不動神色,仿佛意外:“竟有此事?”
蕭蕪君也察覺自己的失禮,連忙收回視線,不大自在的臉上微赫。
“你師父應當早些傳信于我,”楚甯胥道:“此符雖然難制,但我遊曆數載,前一段時間已經掌握竅門繪制不少,雲陽宗急用便先拿去。”
他的聲音溫和,臉上帶着十分和藹的微笑,一派長輩的作風。
蕭蕪君聽到他的話,臉上頓時露出欣喜的笑容。
有了這樣的收獲,他理所當然臉上的表情看着比白天時熱絡不少,語氣也帶了幾分熟稔的親昵,很快問道:“不知師叔此番上山,是因為何事?”
“隻是恰好路過天門山,便想着将今年給你們準備好的符箓帶來。”
蕭蕪君恍然颔首,“原是如此。”
思慮片刻後,他沉吟道,“師父他近日一直在閉關,師叔供給的符箓以往都是師叔和師父親自布陣。師叔若不着急,不如在雲陽宗先小住一陣?等師父閉關結束再論。恰巧玄天秘境也要開了,不知師叔可有興趣?”
就在等你這句話!楚甯胥正要說“有”,卻在此時,緊閉的木門打開,一道身影出現在疏月清冷的院中。
謝臨衣白日束起的馬尾松散開來,墨一樣的長發垂在肩側身後,在雪白的外衣上猶如玄色的綢緞,額間一點花钿散發着細碎的銀光,一眼望去引人注目。
似乎沒有想到院外有人,他略一怔愣,目光落在楚甯胥的臉上,嘴唇輕輕抿起,低首喚道:“師父。”
蕭蕪君随聲看去,而看清謝臨衣的臉,他的神色忽然一怔,面上驚愕,氣息都有些不穩,“這位是……”
楚甯胥察覺到蕭蕪君的異樣,怔了片刻,最終擡首,示意謝臨衣過來。
謝臨衣便擡步走來,站到楚甯胥身旁。
“他姓謝,”楚甯胥道:“是我在凡間收的弟子。臨衣,這位是雲陽宗大弟子,你該喚他師兄。”
話落,謝臨衣便道:“蕭師兄。”
“謝師弟?師弟客氣。”蕭蕪君神思不定的回過神,抱拳以應。
楚甯胥看着他的反應,笑了笑說:“看這反應,蕪君難道認識我這小弟子?”
蕭蕪君連忙搖首,将視線從謝臨衣臉上移開,不再露出其他異樣。
躊躇片刻,他道:“既然師叔帶了弟子上山,想必願意讓謝師弟入秘境鍛煉,我便為師叔準備幾張名鑒,用以入秘境查驗身份。”
楚甯胥自無不應。
說完這句話,看天色不早,蕭蕪君不再逗留,找了個理由便匆匆離開。
他走之後,楚甯胥想着這人方才的神色,看向謝臨衣,“你怎麼忽然出來了?”
謝臨衣眼睫一顫,低聲道:“弟子不知曉院外有人,驚擾了師父的貴客。”
楚甯胥很快解釋道:“無妨。不是什麼貴客,你本就該與他結識,别怕。”
這句話落,輪到謝臨衣遲疑。
他的眼眸輕輕擡起,一雙猶如秋水多情的眼眸就那樣看着楚甯胥,欲言又止,神态可憐,輕而易舉就将他拉進了雲辇中那一番‘驚心動魄’的問答。
“……”也是奇了。
他是穿錯書了?
原書主角設定,他記得是光風霁月、疏朗如玉,明明不是現在這麼個……動辄脆弱、可憐巴巴,好像個小媳婦兒的模樣啊?
難道都是因為他胡亂招惹的後果?
楚甯胥滿懷愧疚,臉上都麻了,順着視線下移,落在謝臨衣裸露在外、被随意包紮的手腕上。
視線停留,他一言難盡,“你不讓竹聲幫你,就自己胡亂紮成了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