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時一股辛辣的煙味突然毫無預兆地撞進鼻腔,嗆得任柔睫毛猛地顫動。
她猛地擡頭,撞進一雙深不見底的墨色眼眸裡,周歌不知何時降下了車窗,他手肘随意撐在窗框,嘴角噙着若有似無的笑意,不知道已經看了她多久了。
直到這時,任柔才驚覺引擎聲早已消失,她的後背一下子繃得筆直,心裡發慌,完全不知道周歌盯着自己看了多久。
“怎、怎麼了嗎?”任柔捂着嘴輕咳兩聲,聲音不自覺地發顫。
周歌的目光從她泛紅的耳尖掃到攥着手機的指尖,喉結微動。
深邃的眸子裡翻湧着暗潮,像是暴風雨來臨前壓抑的雲層,轉瞬又被斂進眼底,指腹敲了敲方向盤:“下車。”
任柔擡起頭,才發現已經到了酒店門口。天邊隻剩一抹殘陽,暮色漸漸濃稠。車剛停穩,酒店服務生就小跑着過來,彎腰拉開車門。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周歌帶着餘溫的大手就包裹住她柔軟的小手,扯着她往大堂走去。
暮色帶着冷冽的風聲從耳畔吹過,一道清脆的女聲突然刺破凝滞的空氣。
“周歌,真的是你!”
馥郁的香水味突然漫進鼻腔,混着一絲若有若無的苦橙尾調,像是某種昂貴沙龍香的前調。
任柔還沒來得及反應,清脆的高跟鞋叩擊聲就已經穿透酒店大堂由遠及近。墨綠色禮服率先映入眼簾,女人熟練的挽上男人的臂彎,整個人幾乎都要貼上他的側腰。
“松開!蘭涵。”
周歌突然發力往後撤步,動作帶得蘭涵踉跄了一下,裙擺掃過任柔小腿,帶來一陣細密的刺痛感。
蘭涵的指尖在空中虛抓了兩下,最終不甘心地垂落。
也是此時她才注意到被周歌牽着手的任柔,她臉上笑容凝固,眼中閃過絲陰鸷,盯得任柔心頭發毛。
蘭涵昂着下巴,眼神像淬了冰碴般掃過任柔,字字帶刺:“周歌,她是誰?”話音裡滿是質問與打量,活像在審視闖入領地的不速之客。
任柔不想牽扯進他們的是非當中,當做沒聽出她聲音中的敵意,隻是把視線移向别的地方,把她自己當成一件木偶人。
周歌下颌緊繃,周身氣壓驟降,連眉梢都凝着冷意,毫不留情地回嗆:“關你屁事,滾遠點。”他側身将措不及防的任柔往身後帶了帶,動作間的防備意味十足,徹底将不耐寫在了臉上。
“怎麼不關我事,我是你未婚妻!”
未婚妻!
任柔猛得想起周宗巍提出的條件,讓她好好看着周歌直到和未婚妻結婚。
那眼前的女人可不就是她第二個任務目标嗎?
蘭涵眼神如鷹,上下打量着任柔,那目光像是要把她看穿。
可不能讓她誤會,等會她要是因為這事和周歌鬧什麼别扭,到時候受罪的還是她!
任柔用力甩開周歌的手,臉上堆起公式化的微笑,語氣平靜卻帶着疏離:“蘭小姐你好,我是周少爺家裡的女傭,過來照顧少爺的。”
周歌的手指僵在半空,任柔抽離的動作快得像要甩開燙手山芋。他盯着她迅速後退半步拉開距離的身影,下颌線繃得幾乎要折斷,漆黑瞳孔驟然縮成針尖,那些藏在西裝袖口下、被刻意克制的情緒,正順着緊繃的神經藤蔓瘋狂生長。
蘭涵眼中閃過一絲狐疑,眼神裡滿是不信:“女傭?”她上下打量着任柔,目光在她身上掃來掃去,語氣裡全是懷疑,“誰家女傭能和少爺這麼親近?”
任柔上前一步剛準備開口解釋,腕間突然傳來鐵鉗般的力道。
周歌掌心滾燙的溫度透過袖口烙在皮膚上,幾乎要将她整個人拽進懷裡。男人周身騰起的寒氣仿佛能凍結空氣,黑眸裡翻湧着令人膽寒的怒意,死死盯住蘭涵的臉:“我的事輪不到你過問!”
他刻意将“我”字咬得極重,像出鞘的刀刃般鋒利,連喉間的青筋都因用力而凸起。
蘭涵剛啟唇要辯解,周歌已經扣着任柔的手腕轉身。男人拽着女人徑直往旋轉門走去,球鞋與地面撞擊的聲響如同鼓點,震得空氣都發顫。
任柔踉跄着跟上他的步伐,她單薄的身形陷在男人寬闊的陰影裡,竟意外勾勒出幾分相依的姿态。
蘭涵僵在原地,指尖深深掐進掌心的軟肉。
死死盯着那對漸行漸遠的背影,眼尾猩紅幾乎要漫出眼眶,精心描繪的唇角卻突然勾起冷笑。
直到小跟班着遞來披肩,她才猛地甩開對方的手,踩着十厘米的細高跟跟了上去。
*
旋轉門尚未完全閉合,就見一抹熟悉的身影由遠及近,遮住了刺眼的燈光,任柔下意識擡頭,廊燈下的男人雙手插在衛衣口袋,帽繩松垮地垂在胸前,正是那日野炊時與賀靜書談笑的男人。
“怎麼把這個女人也帶來了?”閻時的目光在任柔身上停留半秒,唇角勾起玩味的弧度,“就不怕蘭涵知道了鬧脾氣?”
周歌嗤笑一聲,指尖轉動着銀色打火機,火苗在他眉眼間明明滅滅。
他摸出煙盒甩給對方,金屬外殼在空中劃出利落的抛物線:“用得你操心,”話音未落,煙已經咬在齒間,“說正事,賀靜書和他那個村妞小女友呢?”
閻時側身避開煙盒,“喏,陽台那呢。”他下巴微揚,語氣帶着幾分嘲諷,“在那頭當孫子呢。女方家裡殺出來攪局,正變着法兒讨好未來大舅哥。”
任柔眸光微動,帶着好奇順着話音朝陽台望去。暮色透過落地窗漫進來,将那道身影裹在朦胧的光影裡。
那身影和她刻在心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逐漸重合。
任柔臉上血色瞬間褪盡,呼吸變得急促又紊亂,整個人僵在原地,隻剩指尖還在不受控地微微顫抖。
那人…好像梁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