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這……”副導演提醒陳國章。
“再等等。”
就在梁家勝即将走過,杭澈伸出一隻手,緊緊地拽着師父的下擺。
“你可知錯。”
“敢問師父,善惡不分,好壞不辨,就是對嗎?”
“放肆!”梁家勝猛地轉身帶了衣擺,手臂一揮,一個巴掌結結實實地扇在杭澈的臉上。杭澈被這股力氣帶得直接重重地趴在地上,一陣頭暈目眩。
鏡頭外童年和舒媚都是心頭一緊。
依照劇情,此刻她已經受了天刑,身子本身就虛弱。
隻見她匍匐喘着大氣,然後擡起頭,咬着牙,慢慢支撐自己繼續跪起來,擦了嘴邊的血水,帶了一絲輕蔑的笑,雨水繼續打在她的臉上,而此刻的她目光更加堅毅。
直到煙蒂燙到了手指,陳國章這才回過神,趕緊扔了煙頭喊cut。
童年第一時間拿着椅子上的大毛毯沖上去,給杭澈披上後,跟在她後面來到導演旁邊。
“不好意思,剛剛情緒到了,改動了一些。”梁家勝撐着傘跟在後面,滿臉歉意地走過來和杭澈道歉。
走到燈光下,那臉上的掌印結結實實,根根分明,比鏡頭裡更明顯。
陳國章低着頭沒說話,喊着梁家勝去旁邊。
“家勝,你過來一下。”
等他們走遠,童年再也忍不住,“怎麼下手這麼重啊,都紅了,這一會還怎麼拍?”
童年想伸手去摸,又覺得不妥,急得轉了個圈直跺腳。
杭澈用手摸了摸,臉上火辣辣的,不用想,肯定腫了,但臉上卻沒有愠色。
童年越想越覺得委屈,明明老闆是個大好人,為什麼總是被欺負,明明也就隻比自己大一歲而已,要這麼受人氣。
旁邊工作人員也在竊竊私語,時不時眼神往這邊看。
杭澈倒是不在乎,但察覺到童年今晚有些不對勁,心想一個巴掌也不至于讓這孩子這麼傷心吧。
難道是舒媚又給她氣受了?
她擡眼看了眼角落的舒媚,正對上她探究的眼神,舒媚肩頭一慫,表示和她無關。
杭澈輕聲問她,“怎麼了?”
“沒什麼,熱姜茶。”童年沒擡頭,許是不想被老闆看到自己微紅的眼眶,隻把懷裡一個保溫杯往杭澈手裡塞。
杭澈心下一熱,“謝謝。”
随即打開保溫杯,姜黃色的汁水倒進蓋子裡,還冒着熱氣。
“嗯,好喝。”杭澈語氣輕松,恨不得比個心。
“姜茶有什麼好不好喝的。”童年雖然嘴上這麼說,但心裡卻很開心,像哆啦A夢一樣,又從自己衛衣帽子裡拽了幾張餐巾紙遞上前。
一旁的舒媚看傻了,邊搖頭邊鼓掌,不得了,不得了,十分贊賞的表情。
童年聞聲又朝她翻了個白眼。
真是小孩子脾氣,杭澈低頭笑,雙手捂着杯子又喝了一大口。
陳國章帶着梁家勝走到旁邊的大樹,他轉身看着這位影帝,梁家勝颠了颠雙手的袖子,拍了拍身上的水汽。
“你怎麼一上來就這麼重的戲。”陳國章語氣有些不快。
梁家勝不以為然,雙手交叉,靠着大樹,“表現得不好嗎?我感覺我們配合挺不錯的啊。”
陳國章拿起火機,抽了根煙點了起來,梁家勝雙手幫他護着火苗,一點紅色的微光在黑暗中漸漸明亮。
“别跟我嬉皮笑臉,你這一來就給了人家一巴掌,還不是借位,這後面近景都沒法拍,戲連不上你不會不知道吧?”
一團煙圈飄散在空中,梁家勝伸手去抓,然後雙手拍了拍,站直了身體,雙手叉腰。
“那就拍遠景,這雨這麼大,多拍拍我不也行嗎?”
“之前在劇組怎麼鬧我都不管,這個戲我磨了兩年,你别給我搞砸了。”
“章哥,我有分寸,而且你也清楚,是她先改了戲,要不是我演技好,你早就要cut了不是?”他說得一本正經,看着煙霧中眯着眼的陳國章繼續開口,“現在的年輕演員,根本就不懂得尊重前輩,你不給她一點教訓,後面拍起來哪會那麼聽話?”
陳國章一聽不樂意,指着監視器的方向,“好歹人家也是影後,怎麼拍,自己心裡也有章法。”
“就是因為是影後,才這麼猖狂,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現在不給她立規矩,明天就敢搶戲改劇本了你信不信?”
陳國章皺着眉頭,煩躁地夾着煙指着他,“你啊你啊,收斂一點,這是在内陸拍戲,不比香港。”
“知道了章哥,你現在怎麼膽子這麼小。”
“回去回去,再補兩個鏡頭。”陳國章沒了耐心。
煙蒂被丢在腳下,狠狠地碾滅,兩雙腳步,一前一後向燈火通明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