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了,好不容易寫完,又不發了?”兩位出差在外的律師被沈莘一陣折騰,動車上信号還不好,斷斷續續表達完訴求,對照内容,确認了主體和來龍去脈,剛寫完初稿……
“你以為是牌嗎?發着玩?”
黎浦拖着行李箱和宋知在高鐵站出口等着江安竹藝廠的副廠長來接。
一想到接下來還要再坐三個小時的汽車,她的屁股就開始隐隐作痛。
出口人頭攢動,一個穿着銀灰色夾克的男人舉着大牌子踮着腳往裡看,牌子上寫着:熱烈歡迎,宋知黎浦律師。
宋知扶額,拍了拍旁邊的徒弟指了指,應該是那人不會錯了。
黎浦擡手揮了揮吸引那人注意,中年男人看到她們指了指牌子,黎浦拼命點頭确認,然後指了指右邊,對方看懂了手勢,她們一起從右邊出口彙合。
男人十分熱情,把牌子夾在腋下,過來幫黎浦拉行李箱,黎浦連連擺手拒絕。
他也不再客氣,笑臉盈盈地說:“真是辛苦了,要不我們先在這邊吃個便飯?”
男人态度十分真誠,指着出口方向,腳步卻沒停,帶着她們往地下車庫走。
宋知禮貌地問:“您吃了嗎?”
男人拍了拍肚子,“我吃過來的。”
宋知回:“那直接去江安吧,我們在動車上吃了快餐。”
男人咧嘴一笑,伸手引導她們,“也成,我們廠長正好在那邊擺了晚宴,給你們接風。”
一輛銀色大衆剛開出地庫,迎來的就是瓢潑大雨,雨刷左右搖擺不停。
幸好直接上了車,不然這雨勢,必然會濕透褲腳。
宋知不喜歡下雨,不喜歡一切潮濕昏暗的東西。
趁着路途遙遠,她想多了解一些案件的細節。
“我們廠長,十裡八鄉沒有說他不好的,真是遇到個白眼狼,碰到個瘟神,糾纏不清。”
聽到駕駛座副廠長義憤填膺的吐槽,宋知微微蹙眉,當事人總是容易站在自己的立場去表達觀點,摻雜太多個人情緒,作為律師,大多數時候,需要從這些并不客觀的描述中,盡可能地找到客觀事實。
黎浦默契地打開筆記本電腦做信息記錄。
宋知打斷了他的抱怨,繼續提問:“對方是殘疾人?”
提到這個,男人更生氣了,情緒一下子就上了頭,右手拍了方向盤,“可不是嘛!我們廠長之前招工也是看她不容易,才破格招聘入職的,真沒想到狗咬呂洞賓,現在倒打一耙,呸,真不是個東西。”
“對方的律師背景你們這邊清楚嗎?”宋知看着後視鏡,男人也正巧看了她一眼。
副廠長攥了攥方向盤,似乎不是很想提起這些事情,畢竟官司打輸了,有些尴尬也是可以理解。
過了個路口,他緩緩開口,“好像是申請了法律援助的吧,不然哪有那個時間費用和我們耗到現在。”
法律援助的條件十分嚴苛,并不是随便申請就能被認可,看來原告當事人應該是以經濟困難為由,請求确認支付勞動報酬這一條法規進行的申請。
宋知追問:“對她的家庭情況,您這邊有更多了解嗎?”
提到這裡,男人倒是回答得很快,“家庭?她就一個人帶着一個七八歲的小孩。”
“哦,她那個去世的老公之前是我們鎮上林業ju的jingcha,都很多年前的事了。”
提到這裡男人似乎是在回憶,“有次鄉下幾個村民上山偷樹嘛,那個時候政府封了山的,那都是保護的,不給随便砍。”
“他們不是拿了消息,就開車去抓人,那偷樹的帶頭的就是村主任家小兒子,村長肯定不讓他們把人帶走,當時她男人和另外一個jingcha被村民圍住了,村民都拿了鋤頭家夥,他們一看那架勢就鳴了槍,激怒了村民。”
男人搖了搖頭,紅燈短暫地休整。
“還是太年輕啦,強龍還不壓地頭蛇呢,後來她男人就被村民抓到麻袋裡,拉到祠堂活生生打死了,救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一攤肉泥了。”
聽到這裡,黎浦有些于心不忍,胃裡翻騰,宋知掩了眸,表情凝重。
“當時鬧得挺大的,一起的那個jingcha聽說後來看到肉就會吐,後來帶頭的幾個就被判了死刑。”
“都槍斃了?”黎浦激動地問,又覺得不妥,坐了回來。
“是啊,這些人可能想的是法不責衆,膽子大得很,活活打死jingcha啊,和法律作對哪兒成!”
男人突然愣住,懷疑地問道,“欸!你是?女孩子啊?”
黎浦欲哭無淚,“我也沒說我是男孩子啊!”
“後來呢?”宋知看着窗外,手指在霧氣上劃了點,一會又被車内的空調蒙上,看不出一絲痕迹。
“也因為這個事情,她在鎮裡也待不下去,政府給了15萬的補貼,還給她在縣裡安置了一套回遷房,怎麼說也是烈士家屬,各方面都很照顧的。”
短暫的沉默後,男人反應過來,“哎呀,不說這個了,你們沒來過江安吧?這邊好多好吃的好玩的,明天我帶你們到處去逛逛。”
“好啊!”黎浦蓋下筆記本電腦。
宋知問:“明天可以去你們廠裡看看嗎?”
“沒問題,宋律師,真敬業。”男人看了看後視鏡笑了笑,豎起了大拇指。
黎浦洩氣,還真就是純出差啊!
雨水敲在玻璃窗上,根本看不清外面,模糊一片,噼裡啪啦,像是一盆黃豆直接倒在地上,四處飛散。
也許是因為下雨,車裡的一股黴味,讓人有些作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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