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4個庭,正常開起來的就1個,宋知氣得把這唯一的對方律師狂虐一頓,殺人于無形。
一切資料準備妥當,她正準備帶着黎浦殺去昌平區人民法院,手機此刻嗡嗡響起。
她臉色驟變,“知道了。”
黎浦一看師傅又折回來,好奇地問,“師傅,怎麼啦?”
“推遲了。”
“又推遲了,搞什麼啊?把律師當猴耍呢。”
宋知沒心情和她開玩笑,“别瞎說。”
放完東西,宋知對着電腦,心裡波濤洶湧。
突然一個同事大喊,“你們看到新聞了嗎?”
“怎麼了怎麼了?”
“法院審監一庭副庭長周梅在法院門口遇害了!”
“什麼?!怎麼回事啊!”
一群人七嘴八舌讨論起來,義憤填膺,群情激憤。
那是一位年僅45歲的三級高級法官,宋知有幸見過幾面,為人正直和善,何至于此!
黎浦拿着手機打開新聞,看了眼發呆的宋知,“這不是?”
她突然意識到,為什麼師父這個庭又沒開起來。
周庭長因為公正執法依法判決,慘遭罪犯嫉恨,多次威逼利誘無果,最後惱羞成怒竟然将其殺害。
在西方,法官有一個特殊的身份,他們被譽為“法律帝國的王侯”,也被贊頌是“天底下最接近上帝的職業”之一。
他們肩負着正義,落筆是公平,而現在,守護正義的人卻被暴力相害,多麼無助可笑。
法官,律師,警察,這群守護正義和公平的人,也是最容易遭到惡性報複的群體。
“天底下最接近上帝的職業之一。”是挺接近上帝的,宋知暗暗自嘲。
這樣的惡性事件,在外人看來尚且氣憤,别說在法律圈了,一時間各種律師訴訟交流群,點蠟惋惜,苦水連天。
宋知屏蔽身後那群同事,手指劃着群裡的消息,她不僅僅是一名法官,還是别人的女兒,母親,妻子,更是她自己。
有人在群裡發消息稱,周庭長最後遺言是,“就算再來一次,我還是會維持原判。”
那時,尖刀就抵在她的脆弱的脖頸,最後向天空劃出殷色的弧度。
宋知手指微微握緊,曾幾何時,她把“為社會守公正,為不平鳴高聲!”作為自己的信仰,堅定不移地相信着,司法是維護社會公平正義的最後一道防線,有“定分止争”的終局性作用。
而她,從事的是一份能給人希望的職業。
又是什麼時候,她再也無法承擔踐行理想需要付出的代價。
如果天平的這一端是公平正義,另一端你願意拿什麼來交換?
身後幾位同事圍在一處,聊得有些私密,隐隐約約能聽到宋知的名字,黎浦極力後仰,還是沒聽清他們在竊竊私語什麼。
不一會,黎浦見她指節泛白,渾身微微顫抖,忍不住戳了戳,“師傅?你沒事吧?”
宋知松了拳,手機屏幕被按黑,指甲在手掌留下深深的印記,她卻感覺不到一絲疼痛。
“不上班啊!很閑嗎!”王輝騰敲了敲桌面,大家作鳥獸散。
他餘光掃了眼宋知,見她面色不對,背在身後的手握了握拳,“宋知,你過來一趟。”
其他人面面相觑,各自無話。
王輝騰收到朋友的消息,第一時間想到宋知,擔心她的情緒,現在看果不其然,那件事對她的影響太大了。
烈日當空,這一場戲是劇中的重頭戲,在最後的正魔對抗中,龍靈親手結束了付安粟的身魄。
群演們一個個躲在能躲的蔭蔽處,人頭攢動,大口大口地喝着冰水。
滑軌鋪了将近二十米,懸挂的吊臂攝影機高高懸在頭頂。
杭澈和胡超嶽在片場走位對戲,化妝師舉着傘,仔細着妝容。
童年着急地從旁邊的紅色小棚沖過來,撞開了化妝師手裡的眉筆,監視器後面的陳國章當即就發了火,“跑什麼啊!莽莽撞撞的,撞壞了器材把你賣了!”
童年根本顧不得遠處的怒罵,手機直接遞過來,杭澈從來沒見她這麼緊張過。
來電顯示常阿姨的電話,她怎麼會打電話來?杭澈心裡咯噔。
電話那頭呼吸有些急促,“清清,你回來一趟吧。”
這樣的語氣杭澈也從未聽過,她下意識看了眼童年,助理雙手緊緊拽着身前的衣角,明顯她知道什麼。
杭澈壓着情緒,禮貌地問:“小姨,怎麼了?”
“圖南現在在重症室,已經下了病危通知,趕緊回來吧。”
一陣眩暈,對方的聲音逐漸模糊,杭澈根本不敢相信,艱難地又問了一句,“什麼?”
電話那頭有人催促,環境嘈雜,常佩琴匆忙地挂了電話。
一陣忙音穿過她的耳膜。
胡超嶽見她臉色煞白,雙眼呆滞,握着手機一句話不說。
“還好嗎?杭老師?”他擔心地看了眼童年。
助理上前拽了杭澈的戲服袖子,“老闆,老闆?老闆!你沒事吧?”
杭澈咽了口口水,逐漸找回理智,她垂下手臂,挺拔的腰背卸了勁兒,沒回答助理的問題直接來找導演,腳步匆匆到奔跑。
“陳導,我要馬上回一趟北京。”杭澈态度堅決,轉頭對身後的助理吩咐,“童年訂票!”
童年趕緊拿起手機。
陳國章煩躁得很,戶外拍攝本就炎熱,他汗流浃背,一脫鴨舌帽扔在桌子上,一股汗馊味揚過,“你說什麼!?你TM開什麼國際玩笑?”
“很抱歉導演,我必須馬上走。”
陳國章根本不想聽她解釋,脾氣一下子被點燃,“走什麼走?劇組馬上殺青了!什麼破事在這和我耍脾氣!”
童年忍不住湊上前,“導演,杭老師家裡真有事!”
被陳國章一記眼刀甩了回去,你什麼角色,有資格和我讨價還價?
“進了劇組,戲比天大!誰家裡沒事?一有事就不管不顧,還怎麼拍戲!”
戲比天大,這是衡量一個敬業演員的底線。
杭澈不想說出這件她自己還沒接受的事實,用顫抖的聲音幾近哀求,“導演,我媽現在在重症室,我必須馬上回去。”
周圍的工作人員手勢一頓,投來了同情的目光。
陳國章心裡明白,杭澈算是非常敬業配合的演員了,但這一走不知道多少天,萬一有個好歹,劇組豈不是至少要耽誤半個月?
之前因為他精益求精,拍攝進度已經超合同一個月了,制片投資方那邊已經下了命令,年底必須報備上映,現在說是争分奪秒都不為過。
他摸了摸鼻子,态度不再那麼強硬,“你啊你啊!作為一個專業的演員,不能隻考慮自己吧?”
“處理完我馬上進組,絕對不會耽誤進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