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中,隻聽見一聲極輕的腳步,木門發出微弱的吱呀聲,門外有學生叫嚷跑鬧,有人用手刻意控制了力道,把喧嚣輕輕關上。
宋知迷迷糊糊睜眼,沙發上人已不在,門邊的木架上面盆也不見蹤影,想她估計是去院子角落的自來水那接水去了,看了眼手機,才七點二十九。
宋知再次睜開眼時,沙發上還是空無一人,好像過去了很久,她去哪兒了?
穿了鞋,在床邊暈了一會,熟悉的音樂漸漸清晰,她半眯着眼腳步虛浮地晃到門邊,剛打開一些便從門縫裡看着熟悉的背影。
杭澈站在院子裡,離房間不過幾米,修長挺拔的脊背透過長袖T恤,門外寒風獵獵,吹得人渾身發顫,她雙手在身前被擋住,昂首站立,望着隔壁旗杆正在冉冉升起的一抹紅。
不肖推測,她去接水回來時聽到了g歌,于是來不及放下手裡的水,就這樣一直端着。
她于寒風中執心中準則,宋知于身後滿懷敬意。
君子慎獨,這四個字此刻變得尤為金貴。
認真的樣子,好傻。
傻的樣子,很認真。
杭澈回頭的時候,看見她扶着門框。
她不知道宋知是什麼時候開始看她的,宋知隻覺得,杭澈站在那裡,就像籠罩着薄薄的清涼的霧罩,但她起身向你走來,一切化為和風細雨輕輕柔柔包裹着你,淺淺一笑,溫柔又堅定的眼神仿佛能把你刻進眼眸。
“醒了?快進去,外頭風吹得冷。”杭澈端着一盆冷水走過來。
宋知給她開門,“快穿外套,小心感冒。”
“嗯,你睡會吧,還早。”
“不睡了,小孩都起了。”
宋知指了指門外,杭澈跟着笑了笑,然後拎了旁邊的熱水瓶兌了冷水,又拿出了一次性牙刷,擠了牙膏又用紙杯裝了熱水。
宋知喜歡看她做事,總是很有條理,然後下一秒,這些東西遞到宋知手裡。
宋知驚訝,整個人愣在門口。
“拿着啊,我去穿衣服。”杭澈擡了擡手,門口的人才反應過來,一手接過紙杯,一手接過牙刷。
升完國旗,小馬直接從隔壁過來,看見休息室門開着,想着杭澈她們已經醒了。
村裡藏不住事,明明昨晚回來已經暮色,現在都在傳村裡來了三個大美女,個個都像大明星,杭澈的作品都是電影,影院上映需要門檻,村裡認識她的不多,一開始小馬也覺得眼熟,但三個人都顔值頗高,她也用長得像某個明星給糊弄過去了,畢竟總不能來三個明星支教吧,那起碼是要跟着攝影機的,畢竟在大家心裡,明星隻有做節目,才會如此風塵仆仆,任勞任怨。
“醒了啊,還不到八點呢!”馬小燃站在門口,手裡拿着一卷軟殼筆記本,有些破舊。
宋知正在鋪床,把被子放到床尾後起身回,“嗯,村裡空氣好,早起也神清氣爽。”
“那這個不是我吹,這裡的空氣指數,絕對是優!”說着豎起了大拇指,然後手指了指旁邊的辦公室,“那你們先歇會,昨天那個偷樹的事情,我要提醒一下大家。”
杭澈跟着從沙發起身,“偷樹的人找到了?”
小馬用卷成筒狀的本子在手裡敲了敲,“怎麼可能!我就是用村委會的廣播說一下事情的嚴重性,讓大家也好提高警惕。”
杭澈走上前,“我記得你說,今天中午有人來處理路口的積石?”
“對啊,昨天不是打電話說的嗎?今天中午派人來弄,石頭不清,卡車進不來,那些樹也沒法弄下山,鎮上林業局的明天來把那些砍掉的木材拉走。”杭澈一問,馬小燃就把怎麼處理這些木頭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
杭澈一邊聽一邊皺着眉頭,小馬說完她也不說話,小馬有些不解,看了看走上前的宋知。
忽然,她眉頭舒展,“小馬,先别廣播,我有法子。”
和鎮上學生不同,這裡的孩子有一股明顯的質樸和膽怯,盡管他們的眼睛是那樣清澈明亮,但促狹的小手依然暴露着他們對未知的恐懼。
小馬說他們隻有過年的時候,少數家裡會采購開心果,于是宋知和杭澈便把昨晚剩下的一半堅果用于課堂回答問題的獎勵。
孩子們一開始還害羞,後面幾輪遊戲下來,漸漸活潑起來,尤其是前排的幾個男生,已經開始學會搶答了。
就在大家都積極舉手甚至站起來吸引老師注意的時候,杭澈注意到角落裡有一個小男孩,你不看他時,他會很認真地盯着你,但一旦杭澈把目光掃過去,他就會趕緊低下頭。
這樣的孩子如果當着大家的面提問,回答出來還好,要是沒答上,可能會讓他産生自卑的心态,杭澈收回了目光,繼續和孩子們講着預防侵害的相關知識。
鈴聲叮當,上午三四節課很快結束,村子不大,孩子們中午都會回家吃飯,稍作休息下午再來學校上學,宋知和杭澈站在教室門口和孩子們告别。
他們一個比一個嘴甜,一會宋老師,一會漂亮姐姐,和兩位擊掌之後跑下台階,這好像成為他們放學的一種儀式。
果然,那個過于安靜的小男孩最後磨磨蹭蹭地走了出來,如果不注意的話,很輕易就會忽略,他低着頭走到教室門口,極小聲地喊了一句,“老師再見。”
手還捏着衣角,也沒擡頭對上宋知和杭澈的眼神,自顧自地往前走。
杭澈往教室看了一眼,确認已經沒有學生之後,也下來台階要往外走。
“你去哪?”宋知喊住她。
“哦,我去一趟村口,一會兒就回來。”杭澈站在台階下,正好能和她對視。
宋知轉身走進教室,把講台上那瓶礦泉水拿了出來遞給她,連續上了兩節課,一口水都沒喝就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