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止捂着胸口看着指尖萦繞的紅色靈氣,恍惚間感覺到這股靈力不是自己的,卻似曾相識。他擡起頭來,迷蒙間看見一個少年駕着風朝他急速飛來,這少年意氣風發,他正要細細分辨,猛然又被拉着再次下墜。
這回周身劇痛散去,他被一個介于少年與男人之間的青年人雙手抱起舉過頭頂,青年将他高高抛起又穩穩接回懷中,他感覺自己忽上忽下,一時像被青年抱在懷裡仰視,一時又感覺自己像漂浮在空中俯瞰。
“花钰兒,你快快長大,阿兄帶你去騎馬。”青年開口說話的瞬間,陸清止感覺自己又從空中被拽進這孩童的身體,他看着青年人,皮膚有點黑,笑起來左邊有顆小豹牙,他不認識這個人,但卻被這孩童的心神牽引着,對這青年人心生親近。
“你别颠壞她,沒輕沒重的!”一旁有女人的聲音傳來。
“咱們可是魔族公主,戰火裡出生的鐵血公主,哪兒那麼容易壞。”青年将他放到地上,朝女人走去,“母後别太慣着小妹,我像她這般大的時候是不是已經跟父王去戰場了。”
女人一身黑袍,頭戴王冠,極華麗也極莊嚴。她走過來彎腰牽起小女孩的手,一邊朝外走,一邊道:“是呀,小時候就愛跑,難怪長大了不着家,外面亂成這樣還成天不着家,打仗還不夠你累的是吧。”
陸清止感覺自己被女人牽着往前走,台階有些高,他一隻腳踩空,一個激靈又被拽進了另一個地方。
這次是一片深林,每棵樹木都高聳參天,他禦風穿梭其間,正在叫着誰的名字,右側一個黑影沖出來,他反應極快攻擊過去。靈力被彈開的同時他也與那黑影纏鬥在一起,雙雙墜落林下,抱成一團在柔軟的松針上滾了幾圈,驚飛了大片鳥群。
黑影是方才那個有顆小豹牙的青年,他站起來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枯葉,沖自己伸出手,聽不清在說着什麼,笑得很明媚。陸清止看見自己将手遞過去,被那青年從地上一把拉了起來。
“你小小年紀就已經如此厲害,待在這裡太屈才了,跟我去外面吧。”那青年道。
“外面不是在打仗嗎?我父母就是為了躲避戰亂才拼着最後一氣回來這裡生下我,這兒多好啊,什麼都有,我去跟族長說,他也一定願意你留下。”聲音從陸清止嘴裡發出來,他别扭的覺得不是自己在說話。
“傻小子,打仗對你來說可不一定不是壞事,戰争是戰勝者的榮耀。跟我出去打仗吧,你會戰無不勝的。”
“我連你都打不過,還能打赢誰?”陸清止感覺自己心裡湧起了奇怪的情緒,幾乎是瞬間便沖出去又朝那青年攻了過去,他的思緒跟不上身體,那青年似乎在喊什麼,他聽不見了,隻感覺自己又在一直往下無邊墜落着。
終于墜落到一片沖天火光中,慘叫聲不斷。他站在廢墟中,回身看見那個牽過他手的女人滿身是血躺在地上,他好像就是剛從她懷裡爬出來,他放聲大哭,又是那種時而飄忽在空中俯瞰,時而鑽進這個小女孩身體的感覺。這一切好像都與他無關,可他無法控制自己心中生出悲怆。
他一邊哭,一邊費力拽起一根沾滿血漬的鐵戟,半拖半拽着往前走。
她明明是邁出了門檻,可卻邁進了一片白光。像是踩進了什麼陣法,光亮刺的人睜不開眼,就算勉強睜開眼也什麼都看不見。還好刺目的光不多時便散去了,可緊接着她卻像被無數隻看不見的手拉扯着,身上傳來撕心裂肺的疼痛,但又好像不是來自身上,那痛好像穿透皮膚和骨頭從靈魂傳來,她疼得發不出聲音,隻能蜷縮起來。
紛繁的畫面鋪天蓋地湧來,她好像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這個人是誰,為什麼與兄長站在一處,為什麼又遞給我一塊糖。
這糖太甜了,自己不喜歡吃,哦,她想起來了,這人叫央哥哥。
央哥哥……央……白央……柏子仁?
“钰兒!钰兒你……你還……能聽見嗎?钰兒……”
有人在叫自己,不,這不是自己。
“神君?清止?陸清止,我數三聲,如果你不回應我要強攻你靈台了。”
模糊的聲音逐漸清晰起來,他像溺水的人終于浮出水面,這回真真切切聽見有人在叫自己。
“一,二……”
陸清止猝然睜眼,大壯魂魄已經歸位,緊閉着眼睛,神色不安。陸清止看向柏子仁,柏子仁額頭上滲着密密麻麻的汗水,将自己的靈力從陸清止靈台撤了出來,萦繞在他指尖的紅色靈息倏地散去。柏子仁張了張嘴,“你……”看了眼陸清止,又将嘴閉了起來。陸清止重新閉上眼,未發一言就原地打坐念起清心訣來。
“诶……看見什麼了這是,好歹跟我說句話啊。”柏子仁瞟了眼已經入定的陸清止,站起身來走到石榻邊查看大壯的情況。
約摸半個時辰,陸清止入定結束,恢複了往日那副平靜的模樣。大壯已經不在石榻上了,柏子仁靠在書架前不知摸了卷什麼書在看,手裡折扇搖的一刻沒停,陸清止就這麼靜靜看着他。
“好點了麼?”柏子仁發現他醒了,放下書卷朝他走來,“我有些托大了。”
“說明在你心裡我應該有那麼強。”陸清止坐在石凳上,柏子仁站在他面前,他将柏子仁的手腕拉到自己面前,仔細看着柏子仁的指尖。
柏子仁的手微微一顫,卻沒抽回來,問陸清止:“怎麼?”
陸清止卻搖了搖頭,将他的手又松開,擡起頭來看着他,道:“我方才看見你與花焱了,應該是在蓮花秘境裡。”
柏子仁在陸清止身邊的石凳坐下,折扇打出的風也能掃到陸清止,“應該是我接入你的靈台之後你看見了我視角下的一些畫面,花焱當初重傷掉落在蓮花秘境邊緣,是我發現的他。”
“我們是不是也在很早之前見過?”
柏子仁笑起來,一邊搖着扇子一邊道:“你這都什麼俗套的橋段啊小神君,現在是在逗我開心嗎?”柏子仁湊到陸清止面前打趣道:“不知道天生地長的神君有沒有上一世,如果有的話,說不定上一世我們一起快活過。”
“不是,方才我好像……我的四相法印好像動了。”
“什麼?”柏子仁蹭地站起來,伸手就要探陸清止的靈丹,“松動了?”
陸清止擋開了柏子仁的手,搖了搖頭,道:“感覺到它跟往常狀态不太一樣。”
“方才你掉進意識亂流裡看見什麼了?”
“很多,大多數是大壯的視角,還有一點你的。”陸清止腦海裡閃過墜落時的第一個畫面,仿佛那股熟悉的靈力又直逼自己胸口而來,他心口一滞,面上卻平靜道:“也不知虛實。”
“對了,大壯還記得小時候的事情嗎?受傷前那些。”陸清止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