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舷五百米!有人接近!”
“這個節點…?”
“别開火,是甚平!”
高大的鲸鲨魚人随着一道水柱落在莫比迪克的甲闆上,禮貌對親切招呼他的白胡子海賊們點頭。
“在下前來拜訪白胡子老爹。”
“啊老爹他—”
嗖——
冒着火的影子從甚平火燒雲的眉毛前飛過,噗通一聲墜入海。
“艾斯落水—!”
“那缪爾!”
“老爹,都說了要注意角度啊!”
甚平還沒來及多看一眼被他的同族兄弟撈上來的年輕人,就被身旁的海賊們熱情迎到表情有一絲尴尬的白胡子身邊。
“哦、甚平,你小子怎麼來了。”
白胡子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舉起酒壺,遮住自己兒子們調侃的眼光。
“白胡子老爹,在下前一陣聽說有一名頗有實力的海賊想要與您争鬥,且接連出現在白胡子海賊團的不少屬島。隻是在下過去探查時,島民說您們已經戰鬥過了,萬分抱歉沒能幫上忙。”
甚平盤腿在白胡子的椅子前坐下,雙手接過巨大的酒碗,對着王座上的男人敬過後飲了一口。
白胡子:“你有心了,不過那小子沒破壞什麼。他追着莫比迪克跑,就是想挑戰老子咕啦啦啦!”
甚平有些意外,聽出對方在‘挑戰’一詞上加重了語氣:“這樣嗎?現在他…”
白胡子對着他們身側不遠一指,甚平轉頭看去,正好看到剛才被撈上來的‘艾斯’,還濕漉漉的,黑發像海帶一樣黏在頭臉上。
這位白胡子的挑戰者帶着點喪氣的神色,湊到了坐在船舷旁的一位年輕人身邊。
“艾斯、咳咳。”
“啊…記得慢慢呼吸烏諾…”
浸泡海水帶來的脫力還沒散盡,艾斯癱倒在烏諾身旁,身上被披上了重重的皮毛大衣。
自己是火做的其實很快就能烘幹,也不會着涼,反而是毛邊蹭在臉上癢癢的,讓他打了幾個噴嚏。
甩甩腦袋,還沒開口他就被捧住臉頰,軟乎乎的舌頭舔了他幾口。
烏諾被海水鹹澀的味道弄的呸呸幾聲,身旁立馬傳來衆海賊的大叫——比如大嗓門的四番隊隊長。
“喂喂喂幹什麼啊小烏諾!”
“艾斯你這家夥!”
“也跟哥哥我親昵啊!上次是我撈的艾斯呢!”
烏諾吓了一跳,懵懵地看向米哈爾,她短暫的老師無奈解釋,但效果一般。
“一般我們會用毛巾,烏諾。”
“烏、烏諾、知道,但、但…清理…”
“艾斯可以自己清理,對吧艾斯?而且你是女孩子…”
“可…咳咳、”
艾斯比了個大拇指,抹了抹臉甩了甩毛,用能力把自己弄的幹幹爽爽,順便把烏諾烘暖的外套蒙回她頭上。
一團綠撲騰了兩下才冒出來一個腦袋兩隻手,烏諾把外套團巴團巴抱在胸前,把腦袋埋進去不吭聲了。
“烏諾?”
“…”
喚了幾聲,她都不動彈,變成苦惱皺巴的一團。艾斯皺起眉頭,伸手搓了搓烏諾的耳廓。
遠遠剛剛還在嚷嚷的衆人見此場景也紛紛閉上嘴——比如莫比迪克的廚師長。
薩奇心痛,他們不是故意讓她感到混亂的,薩奇想去安慰妹妹,但他和妹妹中間隔着黑桃的船員們。一想到等到艾斯挑戰的結果出來都會如此,他就想跳海。
才又張開嘴,後腰就熟悉地被槍管戳了一下。
“别嚷嚷了,她不頭疼我都頭疼。”美麗的武士蹙着眉,神色是與話語相反的認真。
衆人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直到一個木梳落在縮成一團的女孩腳邊,打破有些不适的沉默。
烏諾動動耳朵,擡起頭,剛剛才撈艾斯上來的魚人隊長擰着衣服裡的水,沒看向這邊,語氣平淡。
“魚人族也會清理保養親近之人的鱗片,人也會互相梳頭發,拿掉衣服上蒼耳什麼的,都差不多,叫喚什麼?”
不知道她聽沒聽懂,不過烏諾的注意力明顯轉到了别的東西上。
她拾起手感很有趣的木梳嗅了嗅——魚和海的味道、還有泡泡糖。玩了一會兒上面貝殼和海藻的花紋,她爬起身跪坐,有些生疏地開始梳艾斯亂甩完還到處翹的頭發。
圍成一圈疊一圈的人都屏息看着中心的女孩比起梳頭,更像是在給艾斯做造型的動作,然後——
“啊啊啊妹妹笑了嗎!!我沒看錯??”
“那缪爾混蛋——!耍帥的家夥…”
“也給哥哥我梳頭吧!烏諾!”
甚平收回視線,不太理解自己剛剛都目睹的是什麼東西。白胡子在月牙胡下咧咧嘴,對着甚平困惑的臉大笑。
“在下…能跟他、他們聊聊嗎?”
“咕啦啦啦很有意思吧?”
他的孩子們很好,他們也會是的。
即使還要一段時間。
-
已經一個月了,艾斯沒說加入,也沒說不加入,隻是對着白胡子提出挑戰。
一天一次,不多不少。
黑桃的船員們堅持隻要他們還是黑桃海賊團一天,就會跟随艾斯到最後。
艾斯忙着挑戰時,白胡子海賊團同意讓丢斯帶着幾個船員呆在烏諾身邊,隻是數量不能多,他們自然不會允許所有黑桃帶着武器聚集到甲闆上。
她和艾斯不太出醫務室,馬爾科也還在時刻關注她被震傷的肺,确保不要留下後遺症。不過隻要艾斯休息好了去挑戰,她就一定會去甲闆上看二人打架。
白胡子海賊們隻要烏諾出現在醫務室之外就會好奇圍過來,丢斯有時候會覺得自己像某種甜甜圈的餡料一樣被夾在中間,幸好,那些家夥們也沒有強行要做什麼。
偶爾和身旁的某幾位隊長說說話,交換些問題與答案,一來二去倒也熟悉了些。
“所以你教她說話啊?難怪她叫你老師。”
“額、差不多吧…說話認字…”
“她多大了yoi?”
“不知道,不過和艾斯小時候就認識了,所以他們應該差不多吧。”
“以前沒人教她這些嗎yoi?”
“這不是我們該透露的。”
烏諾不怎麼在乎他們就在附近說一些關于她的話題,眼神專注,視線裡有白胡子,有艾斯,有周圍其他船員的反應。
那種眼神總讓丢斯覺得毛毛的,沒有波瀾,無法看透,就像真正的狼——那雙眼睛在無比耐心地評估着你的從頭到腳。
你就是知道它在想什麼,但是不知道它在想‘什麼’。
烏諾大部分時間都是這種眼神,至少面對不是艾斯的人是這樣的。
“除了第一次,她都沒有繼續跟着艾斯挑戰老爹了呢。”
哈爾塔借着比兄弟們偏小的身材優勢擠開他們,坐得離甜甜圈的中心近了點,随着灰發女孩的目光看向…又被打飛的艾斯。
這次還好,隻是撞在船舷上。
丢斯也不知道為什麼,甚至米哈爾都不知道。烏諾那護犢子性格,就算艾斯掉水裡都沒見她跑過去,他們也很驚奇。
“隻攻擊、頭,沒用,艾斯。”
“我知道了…”
再次癱倒在她旁邊的艾斯翻了個身,汗水涔涔地躺在甲闆上喘氣。烏諾捧着他的腦袋低下頭,蹭了蹭他的鼻尖。
“可惡啊…”
遙遙還是能聽見某些海賊酸得發綠的低語,但穿過那些,他聽見了他們的疑問。
他不打算回答,即使他知道答案。
烏諾隻是…知道他是個野孩子。打架是他交流的方式。
他從山賊和混混那學會了髒話,從瑪琪諾那學會了蹩腳的禮儀。能讓他快速弄明白人這種複雜生物的方式就是打架。
一個人如何面對他的對手,如何出拳,劈刀;他們如何行動,有什麼習慣,就像一種舞蹈。也許人和人的暴力也是一種語言。
仔細想想,薩博和他隻過了一招,然後就默契地一起打了别人;路飛單方面被他踢飛過,然後他自己爬回來;烏諾咬傷他的手臂,半頭野牛後他們沒有真的打過架。
上次那個叫甚平的魚人拜訪時和他切磋,不用多言就知道對方是個好家夥——他們戰鬥後分享了一杯酒。
現在輪到白胡子了。
烏諾的腦袋擋住了大部分的藍天白雲,她在嚼他的頭發。明明是狼卻像羊吃草,也不怕咽下去黏在喉嚨上,艾斯把她的腦袋推開些,手又被抱住啃。
也對,她沒玩具咬有一陣了,艾斯歎了口氣,犧牲了自己的手指。
“喂,艾斯,她小時候沒人教說話yoi?所以語言障礙?”
心裡咯噔一下,雀斑青年挺身而起,防禦性地擋住烏諾,轉向馬爾科:“她沒問題!隻是學得慢而已,薩、有人教過她!”
馬爾科擡起手掌,好讓這隻小刺猬或者河豚收收火:“我沒說她有問題yoi,隻是如果她确實錯過了接觸語言的年紀,那就說得通了。”
艾斯:“…什麼意思。”
馬爾科:“人腦發育的時候,錯過接收語言,學習語言的年紀——差不多六歲之前吧,那部分功能可能就萎縮了yoi。”
結合她的狀态,馬爾科也能猜出來。大概烏諾的童年接觸狼和野獸比人多吧。
在艾斯再次炸起來前他補充道:“也不是就學不會了,就像你說的,既然有人教過,隻是慢一些而已yoi,她現在不是交流的挺好的?”
“我也是偶然在哪裡讀過,如果你們想,我之後可以再去找找那本書yoi,也許可以多想些别的辦法教她。”
艾斯愣愣地點點頭,在烏諾啊啊叫喚兩聲後将手臂遞過去給她咬。
說真的,烏諾一輩子都沒法把詞連成串他都無所謂。不過馬爾科還有米哈爾交流着經驗與技巧,讓他心裡升起一股毛乎乎的感覺——也許烏諾咬到了他的麻筋。
第二天,他主動走出醫務室,不是為了挑戰,而是找薩奇要了塊炖湯的骨頭給烏諾。
而見到她像狗一樣流着口水,在骨頭上磨牙的樣子,也沒人說什麼。
哦,他們也說了,說下次要的話提前說是給烏諾的,廚師們好在骨頭上多留點肉。
第三天,不愛吃藥的烏諾受夠了苦苦的藥片,拒絕了馬爾科遞給她的紙杯。所以不死鳥給他們帶了火腿卷。
嘎嘣的脆響讓烏諾整個人僵了一下,不敢置信地捂住嘴,看向露出得逞笑容的四皇副手。
不過她沒試着殺了他,或者把他的菠蘿頭發薅了。所以這讓艾斯想起來薩博,把藥混在肉粥裡喂給烏諾後,軟軟地被她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