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時,下課鈴響起。
“啊!”黑川奈眼睛瞪大,臉上閃過驚喜。
她指着牆上的鈴聲,吐字清楚。
“下課了。”
這就是她的答複。
川本明顯一愣,随之眯起那雙狹長的雙眼,嘴邊也是溫柔笑容。
隻不過他的臉部肌肉因為上了年紀而松垮,頭發整齊,但鬓角的灰白還是暴露了他的年紀。
笑容也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即便從那張臉還能隐約看出年輕時候的風姿,但在黑川奈看來就是一個不折不扣惹人煩的老頭,比她家那位差得遠了。
她一怔,意識到她正在逐漸将黑川光劃入她的領域。
她耳朵根發紅,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這一系列的動作在川本看來就是示弱的表現。
他下巴若有若無地擡高,以一種俯視的角度盯着少女耳尖的紅暈,臉上的笑容更加滿意。
“黑川同學,既然下課了,你和我來一趟辦公室。”
在小蘭擔憂的目光和一群男生的嬉笑聲裡,黑川奈跟着川本憲一到樓上的教師辦公室。
辦公室裡擠滿了人和各種拍攝設備,裡面在進行教師采訪。
因為采訪的緣故,沒人看見她們進到辦公室。
黑川奈站在川本身邊,看着男人将西裝扣子解開,那根墨綠色的領帶在白色的襯衫上低調且該死的眼熟。
她一邊聽川本跟她扯有的沒的,一邊注意到不遠處的人群中穿着被污漬染髒的羽絨服的女人。
川本喝了口茶水,讓黑川奈在周二放學的時候留下來單獨輔導。
黑川奈想都不想就拒絕。
她聽說川本會幫助成績比較差的學生,在放學後利用空教室開設補習班。
學校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也是為了升學率。
不過她本就不喜歡學習,數學什麼的也是天賦異禀看了就能得出答案,在省略中間無限步驟的情況下。
他們進來的時候采訪已經進行到尾聲,川本沒說幾句圍在一起的人分散開,采訪結束了。
黑川奈透過川本身後的窗戶,精準定位到木許和沙,女人正在收拾着手裡的資料。
一旁的結束采訪的老師走來,看見川本和黑川奈愣了一下,随之露出一個笑容,“真不愧是川本老師,幫助那麼多學生。”
“哪裡哪裡,”男人客套,眼角的魚尾紋快要溢出來了。
“如果沒事我就先走了,”黑川奈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玻璃中的倒影。
川本皺眉,語氣頓時變得嚴厲,教訓道,“你剛轉學過來,功課很多都跟不上,我也是在為你找想!”
“就說有沒有完成吧,”另一邊木許和沙已經把材料放到背包裡向着辦公室的大門走去,黑川奈的語氣帶上了不耐煩,“寫完不就可以了?”
川本拍桌子,一改兩分鐘前的和藹,他帶着怒火,“你看看你的作業和試卷,所有題目都隻寫了答案,過程呢?”
黑川奈不說話。
“川本老師您先别生氣,”那位圍觀的老師勸到。
他似乎是良心發現的樣子,又緩和了聲音,“黑川同學,作業和考試都必須自己完成。”
黑川奈翻了個白眼,她再次拒絕了川本留她下來補習的要求。
木許和沙聽到拍桌子的聲音,步伐微頓卻沒有停留。
步入中年的老男人喘着粗氣,拿出電話,當場找出黑川奈的監護人撥打過去。
“您好?”
電話傳出年輕的聲音。
川本有些詫異,不過他還算是有着多年教育經驗的老教師,“麻煩找一下黑川奈同學的監護人。”
對面輕笑一聲,“我就是,您請說。”
川本盯着黑川奈,快速将今天發生的事情解釋清楚,并提出讓黑川奈留下來的請求,原以為無論哪位家長在聽到老師對自家孩子的關心後都會感激不盡的川本不料在黑川光這裡吃了閉門羹。
男人語氣溫和,态度卻格外堅決,表示需要聽黑川奈自己的意見。
“您……是她的什麼人呢?”在挂斷電話之前,川本問。
“我嗎?”
“哥哥,我頭疼!”黑川奈搶先開口,她抽泣着鼻子,說話還帶着濃厚的鼻音,“我要回家,下午的課……”
電話那端傳來急切的問候,在一旁圍觀的班主任也随之趕到。
老師教訓學生和學生身體不舒服是兩碼事。
在一唱一和當中,黑川光替黑川奈請下下午的假。
等川本挂斷電話,還想再說些什麼,少女已經跟在Z時代報社的大部隊後邊溜得無影無蹤。
“木許和沙……木許悠岚……”她嘴裡念叨着兩人的名字,腳步輕快地假裝成普通學生跟在那抹夾雜鐵鏽的雪白後方。
她不動聲色地再靠近兩步,沒想到跟前的女人忽然停下步伐。
黑川奈睜着眼,兩人腳跟接着腳尖,隻差不到兩厘米的距離,她的鼻尖就要擦到鏽迹上。
木許和沙被吓了一跳,迅速回頭并後退幾步。
海鹽的味道從她的鼻尖消失。
“你好哇,”她率先打招呼,揚起笑容。
木許和沙個子不高,一頭黑色的短發紮在腦後,很是利索。
她此時捂住心髒,眼眶稍有發紅,眼下是青黑的痕迹。
“是你?”她眼底劃過驚訝。
“沒想到又見面了呢,”穿着校服的少女上前兩步和她并肩一起下樓,“記者的工作很忙吧。”她問到。
木許和沙的唇角抿在一起,搖搖頭又點點頭,“還行,畢竟我隻是負責現場的小記者而已,談不上特别忙。”
“嚯?”黑川奈發出疑惑的聲音,“可今天明明很早就出門了。”
短發的女人沉默幾秒,發出歎息一般的回答,“是……是為了一些别的事情。”
很可疑哦,木許夫人。
黑川奈腳底空了一步,落下半個身位,她看着面前搖擺的、帶着鏽迹發出微弱海風味道的羽絨服,笑容沒有深入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