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視廳刑事部搜查一課的目暮十三抵達港口的時候路口已經被堵死,黑色與白色的車流麻繩般緊緊擰在一起。
白色标有出租标志的轎車見縫插針死死抵住黑車的通道。
迎接目暮警官的是一個年紀比他稍大的司機師傅,是報警人之一。
在來之前警方接到了三通報警電話,在各方的說法下目暮警官已經差不多了解案情。
是警視廳跟蹤已久的毒品走私案,沒想到……
真的是意外之喜。
警方迅速控制了黑色車輛,大勢已去的黑衣人隻能在控制下和受害者一同下車。
車輛一空出來,就連刑事經驗最豐富的刑警都皺緊了眉頭。
嗆鼻的濃厚血腥味和屬于毒品的苦澀交雜在一起讓人不禁想反胃。
警犬也在一旁煩躁地甩尾巴喘粗氣。
若不是有警員控制,它們大概早就朝着車廂撲去了。
所有黑衣人落網,包括就在不遠處昏迷不省人事的390和681等人。
目暮警官跟在師傅身後,見到了攙扶着木許悠岚的木許和沙,另一位報警人。
經驗豐富的老刑警盯着木許悠岚腹部滲血的地方,周圍的衣服已經全部浸濕,即便是穿着黑色的棉質T恤都可以清楚看見深色的大片色塊。
“高木老弟,”他對身旁的部下高木涉吩咐道,“趕緊清點受害者人數,空出一部分警車先送他們去醫院。”
高木行動利索,立馬将木許夫婦送上車。
警方将所有黑衣人緝拿,并根據木許和沙的供述,搜查一課警部補佐藤美和子在不遠處的倉庫中找到毒品殘留痕迹。
由于涉嫌毒品走私,碼頭暫由警視廳接管。
又是一起将犯人喂到警視廳嘴邊的案件。
目暮想起前不久發生的熱帶樂園毒品案,不解。
他不認為憑借木許和沙一人就能将這群潛藏在米花町暗處的鬣狗處理掉。
目暮把目光投向報警的師傅。
隻不過對方也搖頭,把客人送到碼頭他就離開了,直到二十分鐘後才帶着增援趕到。
也就是警方趕來時看到的那幕。
兩個中年男人站在海邊,吹着冰冷鹹澀的海風。
哪知師傅忽的想起什麼,小跑回車廂。
目暮警官将目光投向對方的背影。
他拉開自己車的車門,原本後座上的人不知所蹤,隻是留下一張支票作為感謝,面額竟然還不小!
他拿起那張支票,皺着眉撓了撓頭,“真是奇怪,明明剛剛還在車上……”
“怎麼了?”目暮警官問。
師傅搖搖頭,“本來我車上還有一位客人,說是要來碼頭,我和他說碼頭可能有危險,多虧他提醒我才能想到讓兄弟們過來……”
集裝箱深處,一名女警官利落地指揮警員們将倉庫中的屍體搬運出來。
在其他捂住口鼻不停反胃的警察的襯托下,那名短發的警官顯得格外幹練且訓練有素。
“話又說回來,警視廳的女警官們素質真的很高呢,”師傅哧哧笑道,“本來我還對你們日本警方不抱什麼希望。”
其實後面那句話根本沒必要說出來,目暮警官暗地裡翻了個白眼。
不過那可是佐藤警官,年紀輕輕憑借出色的業務能力當上警部補,前途也是大有可為。
他看着佐藤的身影,恍惚間,想起警視廳的傳說。
貨輪汽笛鳴起。
沒有人注意在天際響起的微弱槍聲。
堆積着木箱的偌大倉庫裡,一個黑川奈萬分熟悉的人影站在夕陽餘晖下。
她的視線朝下方望去。
一具已經失去意識的軀體正躺在男人腳下。
暮色漸沉,霞光将白茫茫的一片染成豔紅。
晚風從海面吹來,裹挾着鹹腥與鐵鏽的氣息,汽笛還在這片碼頭上空不停回響,似乎在為碼頭所發生的事情悲鳴。
倉庫空曠,除了牆邊已經幹枯龜裂、顔色暗淡的木箱外别無他物。
光線昏暗不堪,隻能勉強從四壁頂上狹小的高窗和黑川奈身後兩米寬的鐵門中射進來。
海風順着黑川奈的腳踝卷進倉庫,掀起滿地灰塵,漂浮在微弱的光中。
倉庫中央,人影孑然獨立。
男人的影子拉得很長,長到黑川奈無需向前,對方就能同她交疊。
被影子覆蓋的地方,冰冷的水泥地上,那具軀體棕色的頭發散落,圓框眼鏡也被随意丢棄在旁邊,鏡面裂開一條縫隙。
胸口還鼓鼓囊囊,裡邊的口袋裡似乎放了什麼東西。
男人回過頭,餘光落在他的衛衣領口上,上方昏暗一片,讓人看不清他此時表情。
“小奈小姐。”
那人朝着黑川奈的方向邁開一步。
藏在陰影裡的臉龐被光線刺破。
黑川奈眯起眼,視線聚焦到他胸口下方的袋鼠兜中,被布料遮掩的地方露出一小處深色。
幾步将兩人距離縮短,她目不斜視地從男人口袋裡抽出那根素色的發簪。
輕輕哼着不知名的旋律,站在黑川光的身邊,将自己那頭松散淩亂的長發一點一點地挽成一個團子,用幹淨的素色發簪輕松地固定。
她原來那根簪子已經被血浸髒,被她丢到海裡了。
“怎麼是這位小姐?”她蹲下,手指從暈倒的女人臉部慢慢滑到她的胸前,在衣物下方,一個圓形物體在她的指尖發出堅硬的質感。
黑川奈雙眸一亮。
“找到了。”
她從對方衣服内部口袋裡将那本黑色的東西抽出。
“咦?”
那顆原本規整但現如今卻因外力擊打而出現裂痕的,屬于警視廳證明的櫻花徽章在少女的手上發出淡淡的光。
黑川奈苦惱地搖搖頭,将警察手賬放在陽光下,“小光,這個壞了呢,還能補好不?”
等了幾秒,光線再次變換,帶着冷意的陽光照射在她的臉龐,讓冰冷的肌膚帶上了虛幻的溫度。
見男人沒反應,她扯了扯對方衛衣上垂下的袋子,再次問道,“怎麼了?”
黑川光閉上眼睛,再次睜開時眼底的藍色晦暗不明,他低頭看着躺在冰冷地闆上的女人,意有所指,“小奈小姐難道不好奇嗎?”
他的腳下,一枚子彈安靜地在夕陽的照射下發出冷硬的光。
“不好奇……我對這位小姐開了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