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蜈蚣般的傷口和濱崎海人平整的切口不同。
他不止一次在動物的屍體上嘗試過,隻有用刀口在血肉骨頭上反複拉扯才能拉出這般扭曲的痕迹。
同樣的傷口遍布她全身,尤其是脖子……
他閉上眼,可這些傷痕就像烙進視網膜一般,如何都無法磨滅,再次睜眼,藍色的瞳孔壓抑着複雜的情愫,“那些痛苦的回憶記不清也沒關系,就算是忘了之前的所有也沒關系,有我在,我們重頭開始就好,可以嗎?”
“請您,相信我。”
他牽引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那顆曾被穿透的心髒此時正強有力地震穿她的掌心。
夜深。
年邁的老人靠在金絲楠木制成的床頭,眉頭蹙起,指尖夾着一支粗實的雪茄,暗紅的火燼在黑暗中明明滅滅。
厚重的防彈窗外是甯靜的後花園,月亮高懸在遠處的塔樓上。
“老爺,您該休息了。”
美森好永無聲地從黑暗中走出,拉過厚實的窗簾,遮擋窗外的一切。
石下敬次緩緩擡起手,食指輕輕一彈,煙灰無聲墜在床頭的煙缸中,碎成細微的粉末。
那雙渾濁的眼睛在煙霧中顯得深邃。
“美森,你要回仆人屋去休息吧,”他開口問。
“是的老爺。”
“……”
石下敬次把雪茄放到嘴邊,頂部的暗紅驟然明亮,一縷縷青灰色的煙霧從他嘴角逸出,“今晚就留在主宅吧,一個人回去不太平。”
美森好永整理窗簾的手一頓,應下。
等石下敬次将雪茄放回煙缸的凹槽中,美森好永确認火光完全消失,才退出房間合上房門。
走廊上燈火通明,所有的一切在強光下纖毫畢現,挂畫上的聖母睜着慈悲的瞳孔無神而詭異地注視着走廊上的人影。
美森好永獨自在走廊中行走,腳步聲輕輕敲擊地面,面前忽然出現的黑影讓她眉心一緊。
“内川。”她的聲音平穩無波瀾。
“喲,美森,”内川明正叼着沒有點燃的煙,“老爺睡下了?”
美森好永點頭回答。
“你現在要回傭人房?”
她沒有回答。
内川明正嗤笑,“我勸你今晚就别回傭人房比較好,大半夜的,得經過濱崎海人的屍體吧,滲人就罷了,别給兇手機會,我可不希望明天一覺醒來發現你人沒了。”
老婦人的眼中滑過一絲銳利,她平靜地開口,“您的關心我收下了,您呢?今晚還回去嗎?”
内川明正從都口袋裡掏出打火機點燃香煙,和美森好永擦身而過時擺手,“我?我當然得回,我可不怕濱崎海人和木山淳介,兇手來找我更好,正好缺一個升職加薪的機會。”
男人的背影随着話音消失在美森好永身後的拐角。
她知道他的目的,也知道他所走的方向是豪宅的監控室。
但這一切與她何幹?
漆黑冰冷的器械室在門打開的瞬間同時閃起光。
成百上千張大小不一的液晶屏組成矩陣占據正面牆壁。
其中最中心的六張屏幕跳躍着雪花噪點。
内川明正再次調出監控被破壞前的錄像。
隻見屏幕的中心閃起一點火光,不出一秒,屏幕就再次爆發成雪花噪點,發出滋滋滋的電流聲。
心中的郁氣無法釋懷,好在,聽說他們撿到了那個東西,正好,他也可以利用一下。
内川明正把耳機帶上,除了被損壞的玄關客廳的六處監控外,房間裡的監控隻是被其他裝飾物擋住,不影響竊聽。
……
“不是說好隻要破解了手機就能立刻知道兇手嗎!”
黑川奈憤怒的聲音從耳機裡傳出。
“現在閉口不談是什麼意思!黑川光!”
“小奈小姐我……”
“你什麼你!”
沙沙沙的聲音響起,内川明正聽不出是什麼聲音,隻知道兩人白日裡你侬我侬的兩人陷入了争吵。
“我也聽你說的,把那些個倒黴的石膏取了回來。”
塑料的淅瀝聲,什麼東西接二連三地砸在地面上發出哐當的聲音。
“……如果不是小奈小姐你在晚宴上逞能,虎田義郎早就已經露出破綻!”
“什麼?!你竟然還要等他露出破綻!我當初為了聘你當保安的時候你可不是這麼說的!”黑川奈的聲音歇斯底裡,帶着哭腔,聲音因恐懼而顫抖,“你當初的信誓旦旦呢,下一個被殺的可能就是我了,說好的你會保護我……現在都是空談。”
兩人的争吵愈發激烈,就連黑川光的口吻也越來越差。
“冷靜點!我現在不就是在保護你嗎?這些石像,我巴不得把它們全都丢到懸崖下邊!現在線索全亂了,手機的資料也已經全部清空,你讓我怎麼辦?我怎麼确認兇手?”
内川明正敲擊着耳機的手指一頓,寂靜的監控室回蕩着他的冷笑。
“等等,來信息了!”
兩人的争吵戛然而止。
“我已經找到兇手,如果你也想知道,請到……”黑川奈将手機上的文字念出來,“我要去,我再也受不了了。”
“小奈小姐你不能……”
“閉嘴!”急促的腳步聲在耳機裡回蕩,“我現在就出門去,你如果敢跟上來……你盡可以試試。”
腳步聲由近及遠,房門發出嘭的響聲。
監控室。
内川明正捏着耳機,屏幕牆的冷光在他裂開的嘴角投下深邃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