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英走到床榻邊,看着陳姨娘蒼白的臉,她蹲在床邊直掉眼淚:“姑姑,姑姑……”
可陳姨娘什麼也聽不見,失了血色的臉蒼白得吓人。
也不知過了多久,巧雲回來了,可隻有她一個人回來。
陳英紅着眼眶,急忙問她:“大夫呢?”
不問還好,這一問,巧雲苦着臉,撲通一聲跪在陳姨娘床邊抽噎着:“太夫人和夫人都不在府裡。侯爺昨夜飲酒,到現在還不省人事。張管事說沒有主子發話,誰也不敢出府請大夫,要咱們等夫人回來再說。”
等?要等到什麼時候?
阿爹和哥哥都生死未蔔,眼下她隻有姑姑這一個親人,決不能讓姑姑有事。
陳英看了眼床上昏迷的陳姨娘,用衣袖擦了擦眼淚,二話不說便跑了出去。
這個時候,隻有他能救姑姑了。
陳英一口氣跑到世子院,見平康剛從房裡出來,她看也不看就徑直往裡沖,平康還來不及攔她,房門就被陳英猛地一把推開。
陳英滿臉淚痕地跑進裡間,一邊哭喊:“世子哥哥,你快去救救我姑姑吧?她流了好多血,求求你快讓人請大夫吧!世子哥……”
屏風後傳出一陣水花聲,她腳下一頓,整個人僵在原地。
屏風上晃動着光影,平康進屋瞧見陳英,尴尬地虛咳幾聲:“英姑娘還是先出去稍等會兒,世子爺正在泡藥浴,有什麼事,等會兒再說也不遲啊。”
陳英紅着臉挪步到門邊,她又回頭望向屏風後的人影,撲通一聲跪在門前:“世子哥哥,我不能再等了!求求你,快派人去請大夫,救救我姑姑吧。”
說着她俯下身不停磕頭,一邊苦苦哀求。
小姑娘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得着實叫人不忍。可世子爺如今也正犯着病,昏昏沉沉泡在藥浴裡,一時半會兒怕是應不了聲。
小姑娘這樣哭哭啼啼,隻怕會惹得世子爺心生厭惡。
平康正想開口相勸,便瞧見屏風後伸出一隻手,他立即會意,正要進去伺候,就聽見屏風後傳出言昱安虛弱的聲音:“平康,告訴張管事,速去請大夫。”
平康應聲正要出去,就聽屏風後一陣水聲,言昱安聲音又清朗幾分:“等等,你跟張管事一同去,記住要快。”
這話有些急,他剛說完便咳嗽起來。
平康趕忙去端茶,正要給言昱安遞過去,就見陳英從地上爬起來,奪過他手裡茶杯,焦急哀求道:“你快去請大夫吧,這裡交給我。”
平康錯愕地望向屏風,言昱安似是有所察覺,從屏風後伸出一隻手又輕輕一揮。
平康會意不敢再耽擱,急匆匆跑了出去。
陳英望着門口消失的身影,心裡默默祈禱,大夫一定能救姑姑,姑姑會平安的,一定會。
正想得出神,就聽見一陣咳嗽聲。陳英猛然回神,這才想起自己還端着茶水,裡面便傳來言昱安有虛弱地些輕喘聲:“阿英,你先轉過身去。”
聽見這話,陳英立馬轉身面朝着門外,漲紅着臉,全然不知所措。
言昱安起身從浴桶裡出來,匆匆穿上衣袍。房門沒有關嚴實,他剛一出來就直打冷顫,忍不住又低咳起來。
聽見他咳嗽,陳英心頭一緊,轉身便瞧見言昱安披散着濕漉漉長發,清俊的臉龐蒼白得近乎沒有血色。一身月白長袍松松垮垮裹着他身上,更顯得他身子羸弱單薄,好像一陣風就能将他吹走。
她癟癟嘴,眼裡又蓄滿淚水,她竟然忘了世子哥哥還生着病。她趕緊抹掉眼淚跑上前:“世子哥哥,喝茶。”
陳英邊遞上手中熱茶,不小心觸到言昱安冰涼的手背,頓時就心懷愧疚。
“你姑姑會沒事的,不要太擔心。”言昱安接過茶杯飲了一口,垂眸看向她,眼中滿是溫柔的憐憫。
許是這一刻,他眼神太過溫柔,陳英心中壓抑的情緒,驚惶、恐懼、痛苦、害怕都統統奔湧而出,她哇的一聲哭出來,下意識地撲進言昱安的懷抱裡,語無倫次說:“雲州失守,阿爹和哥哥下落不明……姑姑她流了好多血……”
陳英哭紅了眼睛,邊說話邊打了個哭嗝。
言昱安隻覺得懷中溫暖,他輕撫着小姑娘的後背,一遍遍輕聲安慰:“别怕,他們一定會沒事的。”
很快平康就領着大夫去陳姨娘的院子,大夫診完脈,微歎口氣,一臉難色道:“這位夫人驚厥過甚,已經小産了。”
深宅後院少不得暗藏陰私,老大夫常年為世子爺看診,也算是淮安侯府常客,眼下瞧出府中當家主母一直沒露面,心中不免有些忐忑無措。
“大夫盡力救治,無須顧慮其他。”
一道堅定的少年聲傳來,老大夫眉間一展,朝世子爺拱了手,轉身便去吩咐人取方抓藥。
陳英渾身都在發抖,她雖然不太懂小産是什麼意思,但聽大夫說完話後,瞧出衆人臉色大變。
“哥哥,姑姑她一定會沒事的,對嗎?”
陳英抓住他的手,就像落水抓住一塊浮木,身子因惶恐而顫抖,紅腫的雙眼泛着晶瑩水光,無助得叫人心疼。
雖說年紀不大,嚴昱安又體弱多病,但他天資聰穎,自開蒙以來師從名師大儒,心智較于同齡人更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