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等她回到自己院裡,躺在床上竟又積食睡不着了。于是又坐起來翻看那本拳法書,熬得眼皮實在擡不起,才終于吹燈睡下。
一早醒來,發覺屋外白光亮得有些刺眼,這才知昨夜下了場雪。
料想今日定是練不成武了,心底不禁泛起一陣失落,有些悶悶不樂。
陳英一手托腮,一邊呵欠連連地拿線團逗弄小橘貓,小橘貓挺着圓鼓鼓的雪白肚皮不停蹬腿擡爪跳着撲向線團,樂此不疲。
這時春桃走過來,給小橘貓喂食,忽地轉頭含笑看向陳英,“方才康平吩咐小厮去院裡掃雪,應該是給姑娘預備練武場地。奴婢怕姑娘受凍,已經備好手爐用厚毯裹着,定跑不掉一絲熱氣。”
“快,将我那套練武服取來。”
小姑娘霍然起身,聲音裡滿是抑制不住的喜悅,還沒等春桃應聲,就率先跑去雕花木屏風後頭更衣。
不遠處,秋雁手裡針線活兒忽地一停,擡頭不動聲色地看了春桃一眼。
自打搬進世子院,春桃就有些不同,從前叫她伺候英姑娘,總要推三阻四發牢騷,如今反倒換了個芯子似的,總是眼巴巴往英姑娘跟前湊。
起先倒是沒瞧出,隻最近但凡跟姑娘去世子爺跟前的差事,她倒比姑娘還積極,動的什麼心思,稍作細想便知一二。
不過想在世子爺跟前露臉,怕不是那麼容易。
任憑春桃每回都跟去,也照樣進不得書房半步,府中上下誰人不知世子院規矩。可這回聽說世子爺要在院裡教姑娘練武,春桃定是不會放過這個露臉機會。
至于她有沒有這個造化,那就不得知。
橫豎也礙不着自己,又念着二人多年情誼,秋雁也不點破,隻尋個機會話裡有話提醒她一句,“夫人最是看重世子爺,如今世子爺一心備考科舉,旁的事情萬不能礙着世子爺的仕途。”
等到小厮過來請陳英去練武場地,春桃抱着手爐又一同跟去。
地上積雪已經被掃清過,露出濕漉漉的灰黑色地磚,院中有株臘梅,細小的鵝黃色花瓣清透瑩潤,在冬日清寒的空氣裡散發着沁涼幽香。
這時,書房門從裡面被打開,嚴昱安走了出來。他身高腿長,原本清瘦的身子穿着厚重的絨衣,竟絲毫不顯臃腫。
他朝陳英走過,雪青色絨衣袖口被束帶收緊,銀線鑲邊的白茶色腰帶上懸着一枚青玉玉佩,襯得他整個人恬淡雅逸又清冷矜貴,像是茫茫雪谷中走出的少年仙官,不沾半點物欲塵俗。
陳英一時看呆了,四周仿佛一刹那褪盡顔色,唯獨眼前翩翩少年,長身玉立,眉目如畫。
面對嚴昱安投來的目光,她不自覺地往後瑟縮了下。
春桃是個好熱鬧的,見小姑娘怯生生的,忍不住将她往前推了一把,一邊故意大聲打趣說,“姑娘今日這是怎地了?不是一大早就盼着要來見世子爺麼。”
邊說着,眼神不住地往言昱安面上悄悄掠過。
嚴昱安皺着眉,漠然掃了眼春桃,也不說話,場面一時有些尴尬。
向來勳貴門第都極講究尊卑規矩,武安侯雖說是武将,但曆代當家主母無一不是出自簪纓世家的閨秀,執掌中匮,管束奴仆,從來挑不出個疏漏。
小姑娘年紀尚小,性子又綿軟,看這情形平日沒少被底下人輕視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