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将軍多禮了。”言昱安拱手回禮,轉頭将聖旨遞到陳英手裡,便和韓忠在一衆将領的簇擁下,大步朝主帳走去。
此時孫承光和平康要處理糧草交接事宜,暫時還不能過來,除卻幾個親衛随侍在身後,便隻剩下陳英捧着聖旨,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
營帳内早已擺好接待宴,每個案幾上都是一葷二素,即便是主位也不例外。她這一路看過來,也見識過葉城的貪官污吏如何中飽私囊,如今見到威名赫赫的韓忠将軍黜奢崇儉,與将士們同吃同住,同甘共苦,内心更是激蕩不易。
沒人知道,這時候随侍在言昱安身側的陳英,雙手捧着聖旨,她默默望向滿座的将領,眼底竟泛起了淚,她想起記憶中父兄身着甲胄時的身影。
正獨自愣神,就看見面前伸來一隻手。好半晌沒反應過來,隻是一臉茫然順着那手看過去,不期然對上一雙熟悉的眼眸,整個人都驚顫了一下。
她下意識脫口問了句,“怎麼了?可是要喚平康過來。”
“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言昱安不答反問,認真看向她,發現她眼眶發紅,又輕輕捏了下她的手背,發覺是溫熱的,這才放心下來,“我讓人帶你去下榻的地方用些飯食,你再看看缺些什麼,也好吩咐人去置辦。”
自從那次被刺客刺傷後,言昱安和她幾乎是寸步不離。有時甚至不用她張嘴,便能敏銳地覺察出她細微的變化。
都不知他如何在這樣嘈雜的場面下,還能分出心來留意她,“我們什麼時候動身去雲州?”
“就快了,此地距雲州不到三四十裡,這兩日我和韓将軍辦完交接差事,大抵就能動身了。”
一想到很快就能回雲州,她心情立時便好起來。
她被親衛帶出營帳,先是在下榻的營帳裡用過飯,然後收拾好床榻被褥,便守在火爐旁烤火看書,一邊等着言昱安回來。
不成想,這一等便等到深夜,還是遲遲不見人回來。她困得實在撐不住,就裹着言昱安的大氅趴在案幾上睡着了。
到了第二日早上,等她醒來時竟發現自己是躺在床榻上,溫暖的被窩瞬間讓她想起昨晚模糊的記憶。
依稀記起有人将她抱到床上,隻是她當時太困,眼皮都沒能睜開。
一種莫名的緊張湧上心頭,她掀開棉被,發現自己身上衣裳完好,這才暗自松了口氣。起來簡單梳洗後,掀開門簾,一片明晃晃的白光刺得她眯了眯眼。
平康見她被雪光刺眼,趕忙把門簾放下來,又将溫在小爐上的米粥端進來,囑咐她趁熱喝下,
她接過道了聲謝,便捧着碗坐在火爐前,有些不好意思的吃着。
今早世子爺出去時,便發覺他面色疲乏,随口問了句可要請大夫瞧瞧,就被他一句不必,搪塞過去。
平康放心不下,趁着言昱安不在,他瞥了眼陳英,小聲試探着,“姑娘,我今早瞧世子爺像是身子有些不适。”
“他生病了?”陳英一臉緊張地望向他,眨了眨眼,可腦中還是一片空白,“我昨晚睡得早,都不知他夜裡什麼時候回來的。”
平康似是想到什麼,神色有些微妙,嘴裡小聲嘟囔了句什麼,也聽不真切。
等到言昱安從主帥營帳回來時,陳英正抱着個湯婆子,守在火爐邊等他。同言昱安一起用午膳時,陳英見他神色如常,倒也沒再擔心。
過了會兒,還是沒能忍住,悄悄問了他,“你昨晚都幹什麼去了?”
她并未直接問,她知道言昱安不願找大夫瞧病,倒也不是諱疾忌醫。
隻因從前他但凡身子抱恙,便會驚動他母親秦氏,也必定會鬧得滿院下人提心吊膽,少不得一兩個下人受罰挨闆子。所以後來即便是身體不适,他都會隐忍着,偶有小病小災也都是硬抗,後來也漸漸養成了習慣。
“昨晚散宴後,又被韓将軍留下叙談至深夜。”言昱安握筷子的手頓了下,可臉上依舊不動聲色。
昨夜回來就見她趴在桌上睡着了,剛把她抱到床榻上,又被她扯住衣袖。還沒将衣袖從她手中抽回,便覺得腰間一暖,她把臉埋在他的腰腹間,吐出的氣息熱熱的,口裡還發出模糊的咂嘴聲。
他握住她的手腕,剛想要拉開,懷中的女子輕輕一扯,便令得他身不由已地向榻上歪去,不等他反應,女子已就勢往他懷裡鑽去。
他攬住懷中纖腰,輕歎一聲,閉上了雙眼。
雖早已将她看做自己的人,可也知此時還不是時候。言昱安也怕她多想,便特意解釋了句,“回來的太晚,便沒叫醒你。”
無意間瞥見女子的纖腰,他若無其事地夾了塊肉,放進陳英的碗裡,“你身上的傷剛好,還需再養養,你多吃點。”
“嗯。”陳英應聲,心裡說不清是踏實還是失落。
她今年剛及笄,個頭才剛到他肩膀,卻已經顯現出女兒家的纖柔身段,臉上雖還有些青澀單純,身子卻已經如三月柳枝,仿佛一夜間抽芽長開了。明明還是那張熟悉的相貌,卻又平添了一份娉娉袅袅的嬌媚之态。
暖爐烘烤下,臉頰像抹了胭脂,紅撲撲的,越發襯得五官明豔,仿佛這一刻冰雪消融,隻有爐火散出騰騰熱氣,熱浪直往言昱安身上撲,熱得讓他心神不安。
轉開視線,一貫清明的眼眸變得黯淡,在沒人瞧見的地方,他的眼尾安靜垂下,過了半晌,才響起他沉磁低啞的聲音,“阿英,我們……”
“我們是要出發去雲州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