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她心上的男子,自始至終都是天邊孤高的明月,是她遙不可及的癡夢。
心口傳來一陣尖銳刺痛,蔓延整個肺腑,連呼吸都帶着痛意。
陳英一個人立在廊下,久久未動。
雲州城南街,金墨齋。
麥冬朝對面的金掌櫃瞟了幾眼,然後悄悄扯了下陳英的衣袖,小聲說,“姑娘,那金掌櫃擺明着是在故意耍賴。”
說到這裡,麥冬觑了眼陳英的臉色,又輕聲說,“明明早就說定好的價錢,現在見咱們是女子就坐地起價,實在是欺人太甚。”
陳英端起茶盞,依舊一言不發。
麥冬見她不作聲,便有些氣不過,撇了撇嘴說,“不如就告訴他,姑娘是言大人的内眷,諒他也沒那個膽子敢欺負咱們。”
陳英垂眸呷了口茶,聽完麥冬的話,她隻是蹙了蹙眉。
好一會兒,陳英站起身,在店鋪内緩步轉了轉。
見她仔細打量着店内陳設,金掌櫃嘴角一勾,也放下茶盞,然後得意洋洋地跟過去,“姑娘,我這店鋪可是百年老字号了,這價錢你可不虧的。”
頓了頓,金掌櫃揚起下巴,頗為自負地說,“就是對街衙門裡頭,也都跟老夫有多年交情了。日後姑娘若是遇到什麼麻煩,也可盡管來找老夫出面,幫忙疏通一二。”
在金掌櫃喋喋不休中,陳英一直沒有應聲,而是在認真查看店内陳設細節。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馬車聲,接着是店小二熱絡的招呼聲。
金掌櫃眼睛一亮,大步朝門外迎了出去,“趙公子,您可算是來了。”
對上金掌櫃滿臉谄笑,趙雲君也隻微微颔首,面上并無甚表情。他徑直走進店鋪中,随意掃了眼櫃台說,“東西可都備好了?”
金掌櫃勾着腰,态度極恭敬地回答說,“一早便預備好了,定不會誤您的事兒。”
趙雲君這才注意到店内還有其他人,不經意間瞥見貨架旁的女子,他恍惚了一瞬間。
心底的遲疑僅持續了瞬息,趙雲君眼睛一亮,大步走上前,“竟然真的是你。”
覺察出面前女子的困惑,他忙拱手施禮,主動自報家門,“在下趙雲君,上回在萬法寺與姑娘有過一面之緣,姑娘可還記得?”
他一面說着,目光情不自禁逡巡在陳英那張清豔小臉上,眼神裡更是毫不掩飾的激動和喜悅。
而這時的陳英,還未反應過來。隻覺得面前男子衣飾華貴,神采飛揚,濃眉下一雙桃花眼,似曾相識。他在對上陳英時,目光如火一般熾熱直白,這令她感到莫名的不适。
而此刻一旁的金掌櫃心裡也七上八下,且拿不準眼前二人關系。
但見陳英面露猶疑,金掌櫃腦瓜一轉,湊過來插話,“這位可是趙府的大公子,雲州城中數一數二世家門第,聽說府上還有一位在京城做大官的呢。”
陳英并未理會金掌櫃,她隻是朝着趙雲君欠身一禮,語調清淡,“我想起來了,那日趙公子替令妹緻過歉。”
不由地,趙雲君臉色變了變,也終于将目光從陳英身上移開。
隻不過,他眸光一轉,恰巧瞥見桌上的契書,不禁問道,“姑娘,可是要盤下這家店鋪?”
這話一出,陳英隻是笑了笑,卻沒有接話。
趙雲君見她這般笑容,有瞬間失神,一時間竟忘記要說什麼。
而一旁的金掌櫃,那泛着精光的小眼正在二人身上飄來飄去。在陳英看不到的地方,他臉上的神情幾經變幻,不知在盤算着什麼。
方才沒問出這姑娘來曆,便以為是個身份見不得光的主兒,所以他才故意擡一擡價,想趁機敲上一筆。
可哪曉得就連趙家公子這般矜貴人物,都對她彬彬有禮,可見她不是無根無底的女子。可别為貪圖那點銀錢,得罪了哪位權貴,那他這些年的苦心經營,豈不全毀了?
在金掌櫃暗自揣測時,陳英忽然開口,“許是,我與這間鋪子無緣罷了。”
她的話雖爽利,可趙雲君還是聽出她語氣中遺憾。先是一怔,轉眼趙雲君便明白幾分。
他撿起那張契書,快速掃幾眼,眉頭便不覺皺起,“可是掌櫃的要價太高了?”
陳英神色略有遲疑,内心掙紮一瞬後,還是朝他點了點頭。
這時,一旁的金掌櫃倒吸了口氣,立即臉色慌張地對陳英說,“價錢可以再議,價錢可以再議。”
他又轉向趙雲君,勾着腰,滿臉堆笑說,“這位姑娘與趙公子相識,不看僧面看佛面,小人便依着之前的價錢售予她便是。”
這番話,明裡暗裡是要賣他個人情,趙雲君眉間一展,微笑着點點頭。
陳英自然也看得明白,可她與這位姓趙的公子并不相熟,更不想承他這份人情。于是她用眼神示意麥冬後,便淡聲說,“今日叨擾金掌櫃了,我們改日再來。”
說完後,她帶着麥冬大步離去,留下金掌櫃尴尬地站在原地。
金掌櫃張了幾次嘴,卻不知該說什麼好。他心想,這位姑娘不想承趙公子人情,與他可是毫不相幹的。他索性閉上嘴,偷瞄一旁男子的臉色。
趙雲君望着女子飄然遠去的背影,隻愣了一瞬,然後他嘴角慢慢勾起,眼底浮現出一抹玩味的深意。
“掌櫃的,這間鋪子我買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