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屋外的護衛也聞聲趕來,隔着門問,“主子,您可安好?”
“我沒事,你們都退下吧。”言昱安面色平靜,将短劍收入劍鞘中。
陳英驚魂甫定,這才明白過來他是故意吓唬她,瞬間氣鼓鼓地瞪了他一眼。
“我換身衣裳,便送你回去。”
言昱安轉身朝屏風後走去,面色始終不變的清冷。
雖然他在極力克制,但陳英還是一眼能看出,他眼底一閃而過的心虛與後怕,骨節均勻的手指緊扣着劍鞘,洩露出他心底微妙的緊張。
陳英瞬間就不氣惱了,追上去抓住他胳膊晃起來,一邊嬌聲道,“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可你氣也氣這麼久了,是不是也該給我一個機會,來好好哄哄你呢?”
言昱安眼眸微垂,沉沉目光看向她,下颌線緊繃着,并未理會她。
陳英拉着他胳膊往床榻走去,倒是有些意外,言昱安竟然沒有抗拒。更像是在縱着她撒嬌使小性子似的。得出這個結論後,陳英眼眸一亮,心裡更加有底氣了些。
她強按着言昱安,讓他在床榻上躺下,然後自己也快速地踢掉繡鞋,在他旁邊躺下來。這一刻,彼此間身體挨近,呼吸交融,頓時讓人産生一種同床共枕,便會百年好合的錯覺。
她忽然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你有沒有覺得,我們現在好像是洞房花燭夜。”
絲毫沒有察覺到,男子眼眸深處的震動。
她手肘一彎,支起腦袋看向言昱安,眉開眼笑說,“倘若你不是什麼侯府世子,而是一個偏鄉僻壤的窮酸書生,那我定會纏着你,非要你娶我不可。”
言昱安猛然睜開眼,幽沉的眸底浮出一瞬溫柔,随後又将複雜的目光落在陳英臉上。
“你還是不願跟我回京城嗎?”言昱安聲音艱澀,卻仍藏着幾分期待。
陳英眼底閃過一瞬訝異,她的确沒想到他還會問出這個問題。
而她此刻臉上的神情,言昱安已經盡收眼底,他的心也正一點點往下沉。
久久聽不到她的回答,或者說避而不答,便已是答案了。
此時狹小的床帳内空氣沉悶,言昱安忽然覺得有一團氣,憋在胸腔裡難以傾吐。于是翻過身背對着陳英,緩緩吐納着氣息。
忽然間,後背一暖,女子嬌柔的手臂從後面伸來,輕輕摟住他的腰腹。
言昱安渾身一震,薄唇抿得更緊。
陳英知道他在氣什麼,她将臉貼在言昱安後背上,聞着他身上的氣息,小聲地解釋說,“在這裡我可以随心所欲,不用處處謹小慎微,看人臉色。可若是回到京城,皇親貴胄的府邸更像是一座精制牢籠,而我就像小時候養的那隻小橘貓,出入都不得自由。”
隻怕是連她自己性命,都會捏在别人手裡。
陳英眼神黯了黯,最後還是将這句話咽回肚子裡。
言昱安一聲不吭,拿起她搭在腰間的手,便往身後扔去。
陳英瞬間覺得委屈,明明都軟言相哄,甚至都講清楚理由,怎麼還是如頑石一般。
越想越覺得心酸,眼淚更是不争氣直往外冒,幾聲急促鼻息後,她竟忍不住低聲哭泣起來。
聽見身後抽抽噎噎的聲音,言昱安幾乎是突然地,轉過身将她摟入懷中。
頃刻間,陳英整個人都被一個溫暖的身軀包裹着,熟悉的甘松香氣息撲面而來,卷天席地,幾乎是瞬間灌滿她整個肺腑,更像是傾注到她靈魂深處,激起她脊背一陣陣顫栗。
“不哭了?”
薄唇輕輕蹭了下她的耳廓,溫熱氣息噴灑在耳朵裡。
陳英腦子懵了一瞬,竟直接扭過頭,報複性地,狠狠咬住男子的唇。
起初,她不過是想咬他一口撒撒氣。可言昱安卻是一個翻身,反将她壓在了身下。他眉心微蹙,琥珀色眸光沉沉落在她身上,如有實質般帶着她看不懂的複雜情愫。
兩人鼻尖相抵,熾熱鼻息噴灑到她臉上。
一陣陣酥麻感,順着沸騰的血液湧動着,整個人仿佛吃醉了酒,遍身虛軟無力,腦袋也暈乎乎起來。
此時的她望向言昱安,癡癡的眼神中,竟帶着幾分妩媚的迷離。
許是屋内炭火太旺,言昱安如玉的脖頸此刻也染上绯色,随着他俯身動作,雪白裡衣系帶松松垮垮懸着,衣襟半敞,倒像是風流不羁的纨绔,逸态橫生。
陳英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他如玉質般的脖頸,還有脖頸下微微凸起的喉結。一滴汗珠正從他鬓角悄悄滑落下來,沿着脖頸優美的線條順流而下,又在喉結上彙聚成一滴飽滿的汗珠。
映着室内閃爍不定的燭光,汗珠變得晶瑩透亮。隻是突然間,那喉結上下滾動了幾下,汗珠倏地滴落下來,恰巧落在陳英有些淩亂的衣襟口。
言昱安下意識地垂眼,看着那滴汗珠透過薄薄衣料縫隙,沒入女子起伏的衣襟縫隙之中。
下一瞬,就見他視線像是被灼燙了一下,呼吸一緊,匆匆避開眼,不敢再看向陳英。
望着此時心慌意亂,方寸大亂的言昱安,陳英不知為何,竟覺得此刻的他竟是如此可親可愛。平素隻覺得他是高懸天邊的月亮,是世間女子遙不可及的春閨奢夢。
隻是撒嬌一回,隻是這般癡纏于他,曾經那個風光霁月,不染俗塵的郎君竟像換了個人一樣,變得不再疏遠冷淡,不再飄忽難尋了。
就在這時,陳英感覺觸碰到什麼東西,指尖微動,撚起一張折疊的紙頁。
不等她開口詢問,言昱安看清她手中舉起的信紙,瞬間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