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你要我給你解開手铐?”
曲明因盯着季時岸,圓溜溜的眼睛裡寫滿不可置信。
他尋思,我這個綁匪當得到底是有多失敗啊?怎麼還要我反複提醒你,我在綁架你,你是受害者,必須聽我的話?
是我不夠古怪病态冷情殘忍嗎?
是我下藥害你失明不夠狠毒嗎?
是我拷住你雙手像在玩情趣嗎?
是我的孤島别墅舒服得讓你以為在度假嗎?
是我的腦子或者你的腦子成了脖子上的裝飾品嗎?
……
不過曲明因有自知之明,沒那麼蠢,知道每條疑問都不能問出來,答案又是顯而易見。
他猜不準季時岸在想什麼。
“不能嗎?”
季時岸故作驚訝地反問他,深邃眼窩裡貓眼石般的眼眸微微放大,眸色因床邊暖光照得清透明亮,美麗、無辜又迷人,極具誘導和欺騙意味。
“不是,你到底在裝什麼啊!”
曲明因被他的眼神突然勾出滿心的煩躁和焦慮,伸手把被子扯開,抓着他的胳膊試圖将他拽起來。
結果遭遇有意無意的反抗,隻是把他上身拉起來一點高度,他就累得松手放他躺回去了。
季時岸始終淡定自若地盯着他,什麼都看不見也不影響他的眼神顯得冷靜銳利。
曲明因悟了,他的身體和心理素質确實不适合當綁匪。
季時岸卻是極其适合,如今當個雙目失明的受害者都很強勢危險。
如果他不是念着舊情,他這個弱雞綁匪怕是早被他玩死了、反殺了吧?
曲明因感到哭笑不得,擡手揉了揉疲憊的眉眼,苦笑着歎一口氣。
“我這個綁匪當得憋屈,你這個受害者當得郁悶。”
“确實。”季時岸由衷地承認,把拷着的雙手伸向他,“拉我一把。”
曲明因愣了一下,聽話地抓着他的手臂輕輕一拉,他就順利地從床上爬起來坐着。
“我剛才拉你怎麼不起來!”
“剛才不願意。”
“你——”
“扶我靠牆。”
曲明因郁悶地咬着唇皮,一邊扶着他往後挪動,一邊腹诽,我怎麼跟個病态作精嬌妻照顧失明腹黑老公似的?呃,如果真是這樣該多好啊?
季時岸靠牆坐好,又指使他:“把我眼睛上面的頭發弄開。”
曲明因忍不了了,湊到他面前,雙手捧着他的臉頰,大聲提醒他:“我是綁匪!不是嬌妻!”
季時岸平靜地直視他,涼飕飕地提醒他:“我是眼瞎,不是耳聾。”
曲明因心虛起來,松開他的臉,别過頭不看他,無意識地折騰着手指,小聲辯解:“我看也沒什麼影響,你走路比我跑得還順暢……”
季時岸毒舌地回答:“影響我看你到底變成了怎樣一個蠢貨。”
“你閉嘴!不要再給我秀你的嘴有多毒了!”
“那你可以去弄瓶藥來把我毒啞。”
“……”
“再弄瓶藥讓我失憶,同時把我手筋腳筋挑斷,你就能對我為所欲為了。”
季時岸懶洋洋地說着冷情殘忍的高明綁架手段。
曲明因沉默地看着他,墨玉似的眼眸裡隐含受傷意味,冷冷地反問他:“你覺得這樣的你對我還有吸引力嗎?”
“哦,也對,沒考慮到這點。”季時岸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地對他說,“那你想對我為所欲為,就得讓我心甘情願地被你囚禁才行啊。”
曲明因冷笑着嗆他:“那我豈不是到死也不行了?”
“唔……”季時岸故作認真思考,“不好說。”
曲明因是真的看不透他在想什麼。
唯獨可以确認一點,就目前而言,他們之間确實玩完了。
過去2年裡,季時岸好好地過着沒有他的生活。如果他不突然出現綁架他、打擾他,他應該已經不會想起“曲明因”以及相關記憶了吧?
這樣挺好的,他不會被任何人事物困住,不受感情控制,可以大步走向美好未來。
遇到下一個有趣的人,他就跟對方認真玩玩,合适就繼續,不合适就分開……然後就是第三個、第四個之類。
季時岸永遠不缺人愛。
“我真的很佩服你。”曲明因起身,抛下一句,“你可以說放棄就真的放棄。”
一陣腳步聲遠去,門又關上了。
季時岸收斂笑意,垂眼思考。眉眼上的粉發在他臉上織出一片陰影,深邃眼眸裡更加顯得幽微不明。
2年前,曲明因突然離開他去國外看住院的外婆。
當時的他不知内情,沒覺得有問題。現在的他不得不想,他真的隻是去看外婆嗎?是特意去看她時遇到麻煩事兒,還是去處理麻煩事兒時順便看她?
季時岸猜想,他當初離開他應該是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緻命理由。他沒有告訴他,因為不需要他,認為他幫不了他。
現在回來找他應該也是類似情況。
季時岸嘗試猜想這個緻命理由可能是什麼,嗯,多年來因感情而有的痛苦讓他崩潰?累積的負面情緒徹底爆發出來?
曲明因看似愚蠢脆弱,其實很聰明勇敢。
被家裡人惡意傷害的事情不隻是他舉例說明的兩件。
他隻是在用它們說明,一是人有怎樣的出生看運氣,沒有主動選擇的權利。二是别人傷害你是因為他們壞,不要隻是責怪自己太愚蠢無能。
他有意在用這兩件事安慰被父母傷害的季時岸。
他不是直接跟他說一些看似關心,實際毫無卵用的漂亮廢話。比如“你好慘啊,我好心疼啊”“你的父母怎麼那麼壞啊”“你這輩子是來渡劫的吧”之類,隻會引起季時岸的嫌惡情緒。
他說着自己的悲慘往事猶如陳述旁人的故事,極力擺脫主觀和負面情緒,沒有刻意賣慘,隻是鎮定分享,連痛哭都哭得倔強克制。
讓季時岸知道,他是我的同類,他明白我的痛,但不沉湎于此。他和我一樣逼着自己往前走,不回頭,不認輸,不認命。
不過他們的痛苦經曆有本質區别,曲明因的性格底色也比季時岸美好、善良和脆弱。
如果曲明因的父母是蘇清然和季語慎,他會被溫柔美好的母愛困死,舍不得責怪和報複她,說不定會因愛而囚、抑郁成疾。他也可能早就被毒蛇父親惡意玩弄至死,像一條被眼王父親吃掉的小眼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