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時瞪大眼睛,徹底清醒過來,捂着手機回頭看一眼,季時岸安靜地閉着雙眼,呼吸平緩。
“你先别說話……”
他警告楚雲淮一聲,連忙從季時岸懷裡鑽出來,掀開被子下床,穿上拖鞋急匆匆地往外走。
門關上了。
季時岸睜開眼睛,目光幽深銳利。
他聽見對面是一個男聲,清亮爽朗,語氣帶着逗弄意味,關系和曲明因很好的樣子。
離開他後交的朋友嗎?關系好到已經帶去家裡玩了嗎?
曲明因回到自己卧室裡,反鎖上門,走到落地窗前看着海邊落日。
“我不在家,沒空。”
“不是,你背着哥們兒在哪兒偷男人?”
“……”他深吸一口氣,“我真想把你的嘴給你毒啞!”
“哦……果然就是在偷男人!”楚雲淮恍然大悟,“我聽出來你在睡覺,旁邊有另一個男人的呼吸聲!”
“你是狗嗎你!耳朵這麼尖!”曲明因惱羞成怒地質問他。
“唉,哥們兒這叫耳聰目明,OK?”楚雲淮得意地反駁,并好奇地追問,“你睡的哪個男人?不拉出來給哥們兒見見?”
“沒空沒空!别煩我!”
季時岸故意在床上躺了半個多小時後慢悠悠地起床。
曲明因正好推開門進來,按亮燈。
“哎,我剛好做好晚餐了……”
“嗯。”
四菜一湯已經在茶幾上擺放好了,電視屏幕上照舊放着動物世界紀錄片,在講一種貓科動物,雪豹。
曲明因扶着季時岸坐在沙發裡後,告訴他:“你下午太欺負我了,我不給你解開手铐,你就這樣吃飯!”
季時岸平靜地看着他,忽然産生有趣的聯想——倘若他們在一起很多年後,他老了,或者意外失明,恐怕是指望不了這個小毒蛇嬌妻照顧他了。
他怕是趁機戲弄他、報複他,一惹到他就不給他好臉色看,故意隐瞞或欺騙他什麼……
啧,說得真像他們還有很多年後一樣。
小毒蛇顯然一開始就隻是想睡他,尋思着看情況談下去吧,談得愉快就多玩幾年,不愉快就一拍兩散。
他隻想與他共享熱戀的狂歡,從來不認為會和他走到最後。
說巧不巧,季時岸也是這樣想的。
“我臉上有髒東西嗎?”曲明因被他盯得疑惑,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臉。
“嗯,太髒了。”季時岸意味深長地回答他一句。
“……”曲明因後知後覺,又忘記他那雙眼睛暫時隻是擺設了,忍不住笑了一下,“你太厲害了,我真的會忘記你看不見……”
嗯,怪他太冷靜強大,活該被傷害。
季時岸但笑不語。
曲明因在他身旁坐下,拿起碗盛好飯,給他夾了一堆菜,連同筷子遞到他手中。
季時岸就這麼捧着碗,拿着筷子,慢條斯理地吃着。
曲明因看了好一會兒:“你這樣也是被毒蛇父親鍛煉出來的吧?”
季時岸反問一句:“你想說什麼?”
“從結果來看,既要誇你好勇敢強大,我又想說,也許你父親還是有點為你好的心思吧?”
“也許吧。”
“比我母親好,她自始至終隻帶給我反抗不了的痛苦與傷害,我拿她沒辦法,隻能怪自己運氣不好。”
曲明因自嘲地說完,一擡眼,看到紀錄片裡在講一頭母雪豹和她的三個孩子。
“我很喜歡看雪豹,特别是母雪豹。”
雪豹是一種兇猛帥氣的貓科動物,因叫聲類似于貓叫顯得格外反差萌,總被戲稱為“雪山銀漸層”。
它們活躍在3000米以上的高原地帶,是獨居動物,隻在繁殖季節才會和同類來往。完成繁殖任務後,公雪豹就會離開,母雪豹獨自孕育小雪豹。
“野外的小雪豹長得白白胖胖,說明它們有一個美麗強大的母親,就像它們。”
此時的畫面裡,美麗強大的母雪豹匍匐在石頭後面,盯着吃草的岩羊群,找準好時機突然沖進去。
它跑得矯健優美,氣勢迅猛,驚得岩羊分散逃亡。
它盯着一頭小羊追趕,不斷縮短彼此距離,成功地一口咬住它的喉嚨,卻因來不及刹車,帶着它一起滾下懸崖。
母雪豹始終死死咬着小羊喉嚨,運用長尾巴調整身體平衡與重心,借助小羊身體為它抵擋碰撞和滾擦傷害,最終停在河灘邊上。
它緩了緩,拖着小羊屍體往回走,走一陣,歇一會兒。
等它拖到安全地帶,三頭圓滾滾的小雪豹跑過來享用大餐。
母雪豹整體偏瘦,身上皮毛發黃,沾染許多灰塵與血迹。鼻尖上有陳年傷疤和新鮮傷口,眼神美麗淩厲,滿含雪山之王的霸氣與野性。
“它養小雪豹們是出于本能,談不上‘母愛’一詞。這是它的不幸,小雪豹的幸事。”曲明因輕聲說着,“我很愚蠢貪婪,就想要這樣一個不用談感情,隻因本能對我好的母親。”
“這不叫愚蠢貪婪。”季時岸冷靜地反駁他。
“嗯,還有,如果小雪豹太過弱小或受傷難救,母雪豹也會抛棄它們,我也能接受。”
季時岸明白,如果母親是因他本人的過錯放棄他、傷害他,他可以理解并接受,隻當命裡沒她,再也不見。
曲明因繼續說着:“公雪豹不參與養育後代。它們隻是因繁殖任務湊到一起,又因完成任務分開。彼此之間談不上有感情,不會因為後代綁在一起。”
季時岸語氣微妙地感慨一句:“人類總是因為感情藕斷絲連傷人傷己。”
“對,就像沒感情的夫妻非要因為孩子或别的利益綁在一起,害人害己。”
曲明因猛猛點頭,側頭看着他。
“我覺得有一種感情模式類似于此,就是兩個孤獨野獸因故相遇,互見傾心後共赴一場生命的狂歡,身心得到滿足後和平分開。也許就此再也不見,也許重逢時還會重溫舊夢。”
“彼此是對方生命裡美好特别的存在。”
果然如此。
不管是什麼原因,比起與他地久天長,冒着消耗彼此熱情與愛意的風險,他甯願讓感情結束在最美好的時刻。
這樣的想法愚蠢又理智,并不算錯。
但是……也許他應該再提醒他一次,你選錯對象了。
季時岸沒有開口,扒了一口飯吃着。
曲明因忐忑不安地觀察着他,看不出來什麼,不敢追問,隻能轉移話題。
“話說我有個朋友叫楚雲淮,長得很像公雪豹。”
季時岸故意逗趣地問他:“女的麼?”
“哈哈,不是,”曲明因被逗笑了,“是男的!”
“為什麼突出性别,特意強調像公雪豹?”
“因為他的長相和言行很像啊,濃顔帥氣,有反差感。”曲明因好笑地解釋,“他當時也很疑惑我為什麼強調這一點。我就反問他,母雪豹會帶崽,你會麼?把他問得一臉菜色!笑死我了!”
語氣這麼輕快,感情果然挺好。
看來離開他後的2年過得不算壞啊。
季時岸低頭喝湯,眼神幽深又冷情。